挡不住的——是如期而至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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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徽凤阳,全国最大的一座鼓楼。

馒头姓钱,生于一个大雪纷飞的傍晚。

那天的午后,天空显得格外阴沉,原先刺骨的北风渐渐地弱了下来,临近黄昏竟然连一丝风都没了,气温反而逐渐回暖,当家家的烟囱里都冒出缕缕炊烟的时候,馒头“呱呱”坠地。

接生婆是本大队的赤脚医生,她一看是个男娃,就朝堂屋外孩子的父亲喊道:“好家伙,又是一个带把的!”因为她为这孩子的母亲已接生过两个孩子,且都是她所说的是个带把的。

挡不住的——是如期而至的青春

馒头的母亲由于是顺产,加之有过生育的经历,故现在生产时已无多大的痛楚,头脑始终是清醒着。她听说又产了个男娃,歪了下头对接生婆叹口气地说到,我咋又生一个大肚汉呦?

馒头的父亲轻轻地挑开了门帘,蹑手蹑脚地先行来到床前,不一会儿,馒头的两个哥哥头顶着雪花也跟了进来。哥俩看见襁褓里冒着热气肿眼肿鼻的弟弟,一时甚觉奇妙,看那张脸,只有巴掌大小且红得有些怕人。这时,孩子的父亲朝躺在床上的妻子看了看说:“外面正飘着雪呢,足有五分钱(硬币)那么大啊。”妻子向满是蜘蛛网的房梁呆呆地注视着,说:“唉~这老天爷若下的是面粉就好了,我的三个娃就都饿不着了。”接生婆说孩子平安落地了,你们给起个啥名啊?妻子说:“干脆就叫馒头吧,叫他们长大以后都有雪白雪白的馒头吃。”

馒头是上世纪的六十年代初出生,虽说年成比前几年有所好转,但在当时的农村特别是对于馒头这样的家庭,仍属于赤贫的日子,开春时青黄不接。待馒头满月后,母亲就带着馒头和他的大哥出门讨饭,约两个月后才回到家,当然,带回家的还有几个布袋,里面有米、面和各种窝头。

馒头到了上学的年龄时,依馒头父亲的意思,就让馒头给生产队放放牛算了,一来是挣点工分,二来是打猪草给家里的母猪充做饲料。可馒头的母亲不许,说老大老二你都不让识字也就罢了,可馒头你再不叫他读书可真就给废了。

馒头到大队小学报名时,老师问他家是什么成分?馒头底气十足地说:“我家是贫下中农成分。”老师笑了,说:“你家到底是贫农、中农还是下中农啊?”馒头晕了,挠了脑袋后又摇了摇脑袋说不知道。老师说回家去问你爷爷奶奶再告诉我吧。又问馒头多大,是上半年还是下半年生的,馒头说是下大雪时候生的,七八岁吧。老师说你属啥,馒头说属兔。老师说,哦~你是六三年腊月生,今年九岁但不得岁。与馒头一同报名的还有大队书记家的强子,当老师问强子属什么的时候,强子说属虎。馒头回到家问母亲,我为啥不能像强子哥一样属虎?我不想属兔。母亲问他为啥不想属兔?馒头说:“你看我们山上的兔子,胆子那么小,人看到去撵,狗看到去追,哪有老虎威风?”母亲被馒头说的话逗乐了,道:“猫还没有兔子跑得快呢,但老虎照样要喊猫是师傅,你还咋说?”馒头打小是听母亲说过猫教老虎学本领,猫藏了个心眼没教老虎爬树最后一招,待老虎自认为本领都向猫学完想吃猫的时候,结果猫上了树,老虎只得在树下干着急团团转的故事。馒头顿时语塞,头一扭撒腿出门找强子玩去了。

馒头十三岁那年的夏天,中午他就与强子约好两人下午三点钟的光景去山上拾柴火。当他拿着砍刀和绳子到强子家的院子时,看见强子的母亲正对睡眼惺忪的强子吼道:“中午睡个短短午觉你咋就尿床了?”强子辩解道:“我没尿床。”“你尽睁眼说瞎话,没尿床为啥你的裤头有一片潮乎乎的?”强子低头一看,那已退色的黑裤头上确实有片掌心状的水渍。强子说不是尿,说着就要出门。强子的母亲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蹲下身子用手指捏了捏那片水渍,昂头又像不认识强子似的,自言自语地骂道:“咦?他奶奶的,还真不是尿呢。”待馒头出门再回头看强子的母亲时,强子母亲的眼中似乎露出了惊恐的眼神。

路上,馒头问强子,你的裤头上不是尿那么又是啥。强子也非常狐疑地说,确实不是尿,说那东西出来时身上有一种特别奇妙的感觉,后来手一摸既热乎乎又黏糊糊的,但它到底是什么东西我还真的不知道。

晚上吃饭时,馒头将强子在下午的事情对母亲说,没想到母亲立刻警觉起来,用从没有过的威严的口气对馒头说:“以后不准你再去找强子,若我看见你再跟他在一块,打断你的狗腿。”馒头不敢多问,捧着个碗弱弱地应了声便独自到屋外吃饭,觉得脑袋瓜子从没有现在这么恍惚。

尽管馒头的童年是青涩的,但毕竟是玩心重烦恼少,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或许就在馒头眨眼的瞬间飞逝,在风儿吹过的耳边滑过,在馒头捉蜻蜓、抓小鱼的手指间悄无声息地流淌,一晃就到了秋天。

中秋节的那天,强子的一叔伯哥哥结婚,晚饭后,隔壁的三婶带着馒头去闹洞房。

三婶是邻村的人,是该村的民兵排长,她不仅身体结实枪法也出众,无论是跪姿还是立姿(卧姿更不在话下),对着百米远距离的胸环靶,她总能在最短时间内将十发子弹一口气打出去,命中率每次都在九十五环之上,是当时全乡镇有名的射击“标兵”。本来与同村的一个小伙子处了半年的对象,可后来那人在部队提了干,嫌弃她是农村户口,故从部队的来信愈来愈少,直至对方明确提出分手。当初的那几日三婶心里也相当难过,茶不思饭不想,独自在屋里暗自流了不少眼泪。三婶的父母觉得委屈,唆使女儿去部队找首长状告“陈世美”,认为即使不成婚,也要把这个负心汉从部队给撵回来。三婶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认为婚姻要两情相悦,捆绑不成夫妻,再说,他现在部队提了干是鲤鱼跳龙门,也非常不易,不能因此毁了他的前程,弄个两败俱伤的结局也不是明智之举。三婶重新调整了情绪,与往常一样下田做活、训练。后来有个年高硕德的老支书又给她介绍了三叔,说三叔是个独子,为人谦和知书达理,是前年才高中毕业的回乡青年,在学校就是尖子,属“又红又专”型的好学生,只因为国家不实行高考,否则一定是个大学生。老支书还夸三叔身材匀称皮肤白净,文质彬彬,保准你嫁过去就当家,一辈子都不会在你的手上面。待两人午晌在集市的闹市口见面时,三叔的母亲佯装着赶集的,躲在旁处细细地打量着这个未来的儿媳。下午媒人传来话,说女方家里人都没啥意见,就等你家这边的回话了。三叔对母亲说就怕不成,三叔的母亲说为啥,三叔说她眼珠子目光炯炯,好像很强势,怕将来受她的气。谁知三叔的母亲当即一拍大腿,说了声:“我看行,我家的媳妇就是她了,她正对上我的眼。”三叔面露疑惑,问母亲为啥这么说,这时,三叔的母亲笑呵呵地说:“傻儿子,你不懂,这孩子的模样虽不算特别漂亮,但她颜色正、健康,尤其是我看中了她的臀部,她的臀部比一般的女孩子都大,将来子旺。”

来年的初春,三婶过了门,三叔的母亲则用看眼前纸箱里二十多只雏鸡,天天盼着长大的眼神,每天注意着儿媳的细微变化,就想看到儿媳哪天在吃饭时有厌食打干呕的现象,或看她是不是突然喜欢吃酸些的东西。遗憾!一年下来,三婶始终没有起色,害得婆婆在小两口面前整日的长吁短叹,一会儿说谁谁家的老姐妹,儿媳妇进门不到半年,就添了双胞胎的胖孙子;一会儿又说谁谁家的姑娘,还没过门肚子就大出怀了,害得女方家是天天催着筹办婚事等等。在她的眼里,公序良俗已无关紧要,即使明天抱孙子后天蹬腿咽气也心甘。三婶的耳朵里听着,心里那个急呀,每每只要晚上一关门,灯一吹,就催着三叔赶紧撒野,可结果仍是岸上捞月—白费功夫。开始,三叔还能上下应付,可渐渐地身子骨就有些扛不住了,两年下来,三婶的“地、富、反、坏、右”分子一个没斗倒,倒是硬把三叔给整趴下了,把个三叔折腾得面黄肌瘦,身材也不挺拔了,裤腰也愈来愈阔绰了,稍微出点体力就冒虚汗,地上刚泛起第一茬霜就穿起了棉袄棉裤。三叔曾为此没少找过生产队长,央求晚上到队里的牛舍去看牛,队长说不是已有个老五保户了吗,三叔说那我就去给他做个伴,又不要队里的工分。

馒头和三婶闹过了洞房,出门时三婶把从新娘陪嫁的大花棉被里抢到的花生和糖果都给了馒头。馒头感激地仰头看了看三婶,三婶也爱怜地摸摸馒头的脑袋,说:“洞房你也闹了,喜糖你也吃了,他们也该关门撒野了。”馒头一听说撒野,脑海里马上浮现出他在山里看到的那一幕。

那是秋季农村学校放忙假的一天下午,馒头在山上拾柴,刚翻过眼前的山坡,就看见强子与邻村的孩子在打架。打架的起因是两人所放的生产队的大牯牛先顶起了头,开始两人还在开心地欣赏着,可两条牛却打起了死架,强子的牛已显出弱势,被对方死死抵到一大深坑的边缘,眼瞧着强子的牛就要摔进坑里,若摔倒深坑里,弄不巧这牛就要落个残废。强子急了,用手中的鞭杆往对方的牛屁股“啪啪” 地使劲抽打,这下对方的牛郎可不干了,上前一把抱住强子的后腰,把强子猛地甩出去,强子也不含糊,顺势一轱辘爬起身,蹿上去照着对方就是一记“封眼拳,”随后又朝他的下身猛踢一脚,接着又厮打在一块。这时,馒头看到五十米外的一老农,手里拿一团枯草,飞快地向牛跑去,到跟前点燃草团往两牛的头顶上一丢,两条牛就立马地散开了。老农这时才转过身,对着还在互殴的强子他们大声喊道:“别撒野了,都给我滚回家!”

强子问三婶,新娘和新郎关门后撒野,是两人在用“封眼拳”相互打架的吗?三婶被问得一愣,低头看着馒头天真的眼神,“馒头你刚才说什么?‘封眼拳?’、‘打架?’”三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说:“新娘、新郎关门以后他们不打架,他们呀是在闭着眼瞎胡闹呢。”

瞎胡闹?馒头想起在一次上自习课时,他与同桌的同学相互挠对方胳肢窝里的痒痒肉,正在嬉笑时被刚巧进教室的班主任看到了,班主任脸色立即阴沉了下来,断喝道:“认真自习,不许瞎胡闹!”想到这,馒头又昂头问:“那么新娘、新郎在晚上是相互挠胳肢窝里的痒痒肉吗?”三婶被馒头问得哭笑不得,略为思索一下便点头道:“我的傻馒头,你这回说的可八九不离十了,他们关门后是在挠对方胳肢窝里的痒痒肉。”说完便又忍俊不禁了。

皎洁的月光下,有个人抱着被子从三婶和馒头的眼前走过,馒头指着那人小声地对三婶说,那不是三叔吗?他又去牛舍看牛了?三婶没应声,只是停住脚步,望着天空中的那轮明月感叹道:“我现在比月宫里的嫦娥还孤独呀。”馒头朝月亮看去,说那嫦娥身边不是有只玉兔在陪伴她吗,我属兔的,就是你身边的玉兔,我以后陪着三婶。

三婶又笑出了声,只是这笑声在寂静之夜显得有些一丝的无奈。

馒头后来的某一天才知道,当脸上长出青春痘时,才会对异性产生兴趣。因为强子在初二时,脸上有了几粒青春痘,不然的话,他咋总喜欢与班里的女同学在一起嬉闹呢。

强子和馒头的家与学校中间隔有一条涧湾,那年深秋,雨量比往年多,待下午放学时,涧湾里的小石桥已被漫入水中,浑浊的流水让人们看不清桥面。强子、馒头和七八个同路的女同学来到桥边,女同学对湍急的流水踟蹰不敢上前。这时,强子把鞋子一甩,朝女同学豪气地说我来背你们过去。女同学开始还扭扭捏捏,你推我让的,只见强子到一女同学面前,蹲下身子,两手抱住女同学的小腿,屁股朝上一撅猛地起身,那女同学就恰好趴在了他的后背上。强子如此往复有四五次之多,脸蛋涨得透红但仍乐此不疲,竟好像浑身有股使不完的力气。这时馒头说:“强子哥,最后能把我也背过去吗?”不曾想强子一口回绝:“你自己没有腿啊,滚一边去!”馒头那个气啊,在心里暗暗地骂强子你是个重色轻友的杂种,脑海里顿时浮现出电影《地道战》里的汉奸“汤司令”;《江姐》里出卖江姐的叛徒甫志高。待馒头趟过涧湾走到强子身边时,朝强子骂了句:“你就是汉奸汤司令!你就是叛徒甫志高!”馒头想,强子若是在抗日或解放战争中被鬼子、国民党逮到,别说给他灌辣椒水、上烧红的洛铁刑具了,就凭这“美人计”这一关他就乖乖地投降了。

说实话,馒头感觉自己还是满有骨气的,“美人计”和“灌辣椒水”他都能死扛,但他也怕那烧得通红通红的洛铁往他身上搁,滋滋冒烟真是生不如死。他想,若是真到那个地步,就给自己留一颗子弹或一枚手榴弹,大不了自杀或与敌人同归于尽也罢。

多年之后,馒头每忆起此事,对当时他咒骂强子的举动感觉是多么的无理与无知。强子并没有背你过涧湾的义务,所以无端地指责强子是没一点道理的。

人生之路,再长、再艰难也要靠自己一步步走完,再短、再平坦若不迈开双脚也无法到达。

馒头高中二年级时,脸颊与脑门上不但长出了青春痘,就连鼻子下面的胡须也越发的浓密了,喉结凸显,说话的声音也宽厚了许多,生理上也出现当年他找强子拾柴时,在强子身上出现的那一幕,只不过这个他已能坦然面对,因为他当时掌握的知识足以对自己出现的生理现象解惑了。一次,当他阅读到《红楼梦》第五回时,好像自己就是宝玉,在太虚幻境酣畅淋漓地畅游。

馒头是住校生,到了晚上,馒头与寝室里哥们聊开话匣,不知谁就聊到了《红楼梦》里的贾宝玉。一个羡慕地说宝玉真有艳福,小小的年龄就有袭人这么个通房大丫鬟侍寝,是多美妙的事啊;一个说因为宝玉天天吃的是山珍海味,身体发育得早,表面是吃丫鬟嘴唇上的胭脂,其实就是变着法去亲吻她们呢……馒头是个内向之人,听着他们的对话也觉有趣,但他对宝玉认为女孩子是水做的骨肉,清爽;男人骨肉是泥做的浑浊污臭这一说法不解,这可能是由于馒头家的生活过于清贫,身体发育尚未健全,对男女之欢,懵懵懂懂醒悟得迟些吧。

馒头忽然又想到了强子,他父亲是大队书记,当时在大队下放的四十多名男女知青,谁若想参个军或推荐上工农兵大学等,若不先把他疏通好是万万不行的,就连那年县电影院放映《卖花姑娘》朝鲜影片,尽管一票难求,可他家里所有人是一个不拉地都被知青邀去观看,当然,电影还没散场,饭店的酒席早给备上了。馒头暗自感叹,难怪强子发育得早,初中刚毕业他母亲就让他结婚。强子这家伙,打起架来是心狠手辣,这娶老婆也是毫不含糊,下手也叫一个快啊。

馒头对学习还算勤奋,因为他想离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农村太苦没啥依恋,所以学习认真,在班级里成绩始终处于翘楚地位,这难免引起女同学的注意。有给他私下递纸条,含蓄地表明想与他交朋友的;也有假借向他请教作业为名,实则是亲近他并向他示好的,尤其是本小组的那个面容与家庭条件均不错,家是地质队的女同学,每当向馒头问作业时,脸几乎都要与馒头贴在一块了,馒头分明感觉她呼出的气息如饮清茗,满口溢香。但馒头矜持,依然故我,他现在要做个中性人。

八零年的盛夏,馒头参加了高考。那时候的高考,真可谓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靠得就是硬碰硬刺刀见红的真功夫。在当时,就是县城的重点高级中学,能考上大学的,也不过百分之几的概率(含高中中专),更何况馒头的学校属乡镇级别的,无论从师资水平还是理化实验这些硬件设施,都比县重点高级中学差一大截,很遗憾,馒头低于高考录取分数线三分而落榜。

馒头呆在家里郁闷了很久,萌生出先参军后再报考军校的念头,可仔细想了想,觉得路径是对的,但这一到部队就要大强度的军训,整体学习环境和氛围总没在学校这么单纯,最后决定还是留校补习。不是有人说过,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这句话吗,馒头在补习期间,经县委、县政府研究决定,从今年没有被高考录取的学生中,按分数线自高分向低分排序挑选人才择优录取。那年月的公、检、法、司及工商、税务和机关乡镇人才奇缺,有很多单位的一把手还处于半文盲阶段,做个报告不是磕磕碰碰就是易读错别字,比如“嗤之以鼻”,他能读成“蛮之以鼻”;把“冗长”读成了“沉长”等闹出了不少笑话。馒头有幸被县检察院招录,是正儿八经的国家干部(那时候还没有公务员这一称谓),成为一名法警。三个月集训后,馒头穿上崭新的警服并随身配发一只“五四”式手枪,馒头那个欢喜,别提有多高兴了。

有了枪就有试枪打靶的欲望,馒头到处找从部队退伍、转业的亲戚朋友,向他们讨要子弹,然后找一空旷处“呯呯乓乓”过起了枪瘾。

没有用手枪打靶经历的人可能不知道,想打碎一只放在二十五米远的空酒瓶属非常不易的,手枪基线短,击发时枪口跳动得厉害,上靶太难,若把握不住枪柄,子弹都极有可能打在你的脚面上,所以每当馒头后来看影视剧里,特别是娇滴滴的靓女用手枪杀敌,一梭子打出去,弹无虚发暂且不说,连枪口愣是个纹丝没动,真是骗死人不偿命,也太假了吧。心想,自己的工作将来定要丁是丁卯是卯,万不能像演员那样尽玩虚的。

八三年,全国治安形势严峻,很多地方的黑社会、恶势力团伙犯罪活动猖獗,不少恶性案件已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严重影响人民群众日常生产和生活秩序。同年的八月,中央决定在全国范围内实行“严打”(俗称拉网)行动,组织各级公、检、法部门集中力量、集中时间,开展一场全国性严厉打击严重刑事犯罪的斗争,当时情况是先抓人后补材料,基层法院就有判处罪犯无期徒刑直至死刑的权利,充分体现“从重”、“从快”的国家意志和广大人民群众的意愿。馒头作为政法队伍一名新兵,也以火热的青春、饱满的热情投身于这场全国的统一行动中。随着“拉网”行动的逐渐深入,县看守所羁押的犯人已人满为患,县政府决定在一镇子上增设“二号”、“三号”两个临时关押场地,由公、检、法各部门抽调人手负责监管。因参与警卫的武警人员不足,县委、县政府就向驻守周边的军队请求支援,派部队的部分战士担任警戒任务。馒头此时代表单位也踌躇满志地进入“三号”场地,成为一名监管干部。

负责“三号”场地警卫的是一个班,带队的姓杨,年龄有二十七八岁是刚从军校毕业的排长。好家伙,这杨排的脸上可是长满了青春痘呦,那痘是一个挨着一个密密麻麻的,简直连下脚的空都没有。有了单位就要装一部电话,两天功夫,镇上的邮局就有一女同志来查看如何架杆扯线。电话安装妥后,那女同志又来说什么试机,这样一来二去,眼看着杨排就与她黏在一起了。馒头心里在琢磨,这脸上只要有了青春痘,谈起对象也就眼上眼下一把的事了。

杨排与值班警卫的战士共计十人,每天凌晨五点半钟,杨排就命令他们准时起床跑上五公里(除了值班的看守),他自己则坐在屋里看书。馒头向一溜烟跑出视线的战士身影看了看,问他道,干嘛总让他们这么辛苦受累。排长说,你不懂,现在的训练强度比在原驻地可小得太多了,他们若是在原驻地,早晨是雷打不动的五公里负重跑步,十点钟在训练场,不是越野障碍赛,就是四人合力抬根粗木头不停地蹲下、站起,只有这样训练才能储存良好的耐力。接着,排长侧过身子对馒头神秘地说,你不知道,这些战士,个个都是十八九岁的年龄,正值血气方刚,只有把他们整得浑身疲倦,不再胡思乱想上床倒头就睡才行,否则,这兵还真不好带呢。馒头忽然茅塞顿开,哦!原来是“水中桥”(朝鲜老电影《南江村的妇女》的一句台词,意思就是——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严冬的一天中午,晴空万里,那天的太阳显得特别慈祥,光线柔和温暖。馒头看到战士们纷纷地将自己的被子和洗好衣服搭在树下的铁丝上晾晒。馒头走进一瞧,看见无论是被子的正反面还是他们所穿的裤头上,到处都有片状的白色污渍。馒头咧开嘴笑了,自言自语道,我们虽然来自于五湖四海,但年龄相当,均属于业内人士。这玩意儿我是门清。

十一

一天的夜班,馒头负责值守,这时值班的战士跑来说,他听到大门外的黑影里有一群人在嘀嘀咕咕,估计不是些什么好人。馒头第一反应莫非是来劫狱的?想到这,当即一股青春热血直冲脑门,枪一拎,边走边拨开大机头,果敢地说了声:“走!”战士看馒头那架势,像大战即将来临似的,旋即把背在右肩上的“五六”式冲锋枪握在手中,“啪”地一声拨上了刺刀,并将保险拨在连发位置,跟着馒头朝大门方向跑去。战士边跑边问:“钱警官,我们能开枪吗?”馒头道:“愚蠢!枪哪能随便开,除非他们先下狠手,即使那样我们也要先朝空中鸣枪警告才行。”

他们到了大门门口,见并无旁人。这时,战士指着十米远处的一间空房子说,那里光线一闪一闪像是有人在抽烟。馒头轻轻走上前去,正巧从里面出来一人像是内急。那人也看到有两人在向他们摸来,这时,馒头大喝一声:“滚出来!不许动!”说着馒头和战士都“哗啦”一声把子弹上膛,那战士身手更是麻溜,就地卧倒并大声喊道:“快出来!再不出来老子就开枪了!”就听里面传出:“别误会,别误会,我们是镇里的民兵治安小分队,是一家人啊!”馒头看从屋里鱼贯而出有六七个人,他用手电筒一照,果真是镇里的治安队员,领头是刘队长,他们左胳膊上都佩戴“治安巡逻”红袖章,身上背着枪,手中还拿着一只红白相间约尺半长的木棍。刘队长说,镇领导让我们晚上巡逻时过来打个弯照应一下,看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这不,天太冷了,我们就在这废弃的屋里避避寒。馒头说幸好你们没动手里的家伙,否则就要弄个两败俱伤了。刘队长说,要动手的话也肯定是他们吃亏。馒头说咋了,刘队长把手里的枪晃了晃说,你们的真枪实弹,可我们都是空枪,充其量也就喝凉水拿筷子—纯粹是个招呼劲,若动手的话还没这棍子好使呢。

往回走的路上,馒头对那个战士说,我刚一喊话你就卧倒,战术动作挺标准的。战士腼腆地笑了笑说,老兄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训练时要求,要在一秒钟内完成打开保险、拉栓上膛并打出三发子弹才算合格,这是我们按照苏联的陆军训练大纲天天练的。馒头说那能打得准吗。战士说冲锋枪讲究概率射击,在短时间内把对方的火力压制住,让对方抬不起头就行。馒头这时想到了三婶,不知道她若端起这冲锋枪是否再能打得准。

馒头想到三婶的同时又联想到了三叔。这几年三叔的变化让人眼花缭乱,他进牛舍不足三月,就被大队书记要去当了会计,两年后又到村小学任语文老师,又三年,调进镇文化站当了文化干事,现在是镇中心小学五年级某个班级的班主任了(身份属民办教师)。由于生活起居有了规律,加之三叔的母亲带着他看了不少的老中医,这不,前年秋天三叔的母亲就抱上了胖孙子,全家人欢喜得要命,特别是三叔的母亲又在背地里叮嘱儿媳,叫她不断地往学校跑,今天送件衣服明个再送床被子,其实就是拐弯抹角地催促她俩赶紧地“瞎胡闹”呢。

十二

除夕前祭灶那天的中午时分,馒头他们的“三号”场地又收审了十来个人。馒头看到登记表上豁然写着他们村强子的名字,顿感诧异,便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号房,打开门上的小窗口朝里一望,果然是强子。

他回到办公室,叫一名战士把强子提出来。不一会强子被荷枪实弹的战士带到,强子看眼前是馒头,先是一愣接着又惭愧地低下头说,馒头老弟,你咋也在这里呢。馒头正色道,你哪能这么说话呢?我在这里与你在这里能是一样的吗。强子的脸腾地红了,忙不迭地说不一样不一样。馒头对那战士说,你先出去吧,我与他是一个村子从小光腚长大的。战士出门后,馒头让强子坐到身边的椅子上说:“你到底犯什么法了?”“他们说我拐卖妇女,”强子木讷地小声道。“啥?你家又不缺钱,非要干那犯法的事?”强子说:“是这么回事,今年开春时,我一社会上的朋友,他们几个人从四川带一女青年来,要我帮他们找个买家,我一想,我表弟正缺媳妇,于是就把那女的介绍给了我表弟,可我自始至终没收他们一分钱的好处费啊。”馒头问:“那个女的被卖了多少钱?”“两千九百一十块。”馒头挠挠头不解地问道:“咋还有个零头呢?”强子咽了口吐沫说:“那些人不根据妇女的模样丑俊和年龄的大小,只根据体重,每斤二十块是按斤两收钱,那女的坐在框里,用杆大秤一秤,除去框的分量刚好是一百四十五斤半。”馒头气得用颤抖的手指着强子的脑袋,说:“强子,强子你小子真是个混蛋,这跟食品站收猪有啥两样?我问你,现在你那个熊表弟与那女的是啥情况了?”强子嘟噜着嘴说:“现在都大出怀了,估计有四五个月身孕了吧。”“还有什么情况?”馒头朝强子瞪着眼珠子直勾勾地问。强子道:“我表婶说,她儿子与这四川的儿媳妇感情好,上次你们政府派公安局的带着女方家的父亲、哥哥去解救,可那女的是哭着喊着,死活就是不愿跟他们回家,说家乡太苦了,说她们出门是大山进门是陡岭,想进趟城里耍一耍(玩一玩的意思)来回都得走上三四天的山路。”接着强子又申辩道:“馒头兄弟,我可是真的没收那些人贩子的一分钱呐,不信你去找你们同事打听打听。”馒头心想,若真像强子他本人说的情况,强子不一定够上拐卖妇女、儿童罪。

馒头思来想去,觉得出于关心更是出于感情,还是要请补充侦查的同事关照一下强子,但前提是不徇私情、依法办案。一月余,办案的同事传来话,说强子的那个朋友及同伙已被控制,经强子的表弟夫妇前去指认,就是那几个人贩子,经突击审讯,强子确实没有分到一分钱的赃款,同事还补充说,被拐卖的那个女青年现在真是不愿意回四川的老家,已于数日前到镇政府补办了结婚证,还说强子既不是主犯更不是从犯,没有以非法盈利为目,自始至终也没有一分钱的非法所得,不构成犯罪,没几天就要解除收审,但需要两天办理手续。

强子离开“三号”场地的那天,馒头把他送出大门口,千叮咛万嘱咐教导他以后多长心眼,谨慎交友,安分守己地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强子诚恳地不住点头称是。末了,馒头突然抓住强子的衣袖神秘地问道:“你那个表弟的脸上有青春痘吗?”强子一怔,看着馒头笑着说:“我表弟他呀,比你的脸上多,比那个杨排长的少。”说完两人都开心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十三

俗话说,命运面前没道理,麻绳偏从粗处断。小年刚过的第三天,中午时分,值班的战士到馒头的办公室,对正在看书的馒头说,有个中年妇女在门口要见你。馒头走在路上想这是谁呢。哪知门口站着的是三婶。馒头问三婶你来干啥?探监吗?三婶只说了声:“馒头,家里出大事了。”便蹲在地上“呜呜”地哭泣起来。馒头一惊忙问咋了,三婶说你三叔前天上午被公安局抓进去到现在都没回来,我们一家全慌了神这就想到了你,请你快出出主意,把你三叔给扒出来。在馒头的脑海中,一向文弱明理的三叔不知为何也犯了法还进了局子。于是馒头把三婶领进自己的卧室,先给三婶倒杯开水,后再叫三婶把事情的缘由一五一十地叙述清楚。

原来,三叔的学校里,有个刚从县师范学校分配来的女教师黎某,模样长得俊俏,秉性好身材也好,与三叔是同一间办公室,时间不长就博得不少人的爱慕。与她同时分来的还有一个体育老师韩某,他虽然不与黎老师在同一间办公室,可他只要没体育课,基本是天天搬把椅子坐在黎老师的身边。起初黎老师还礼貌待之,可时间一长就面露不悦的表情。一次,韩老师见黎不在,就顺手拿根粉笔在黑板上写下“我是沙漠中的一匹骆驼,你是沙漠中的那片绿洲。”黎老师回来一看,顿时是又气又羞最后竟委屈的掉下了眼泪。三叔是过来人,说人家韩老师对你也是一片衷心,何况他和你一样也是正式的编制,人长得也不丑,年龄大你二三岁我看挺般配的,若你同意我就来保个媒。哪知道黎老师一跺脚,生气地说,钱老师你不懂,我对他从来就没心生过一丝感情,就是在一起也不来电,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再说家里人已给我提了亲,星期天见面。

第二天,三叔见到下课了韩老师,就把黎老师对他说的话基本上又原话传给了韩。韩老师斜昂着头往天上看了看,说这不影响我对她的追求,我还有办法。

半个月下来,韩老师虽已不再往黎老师的办公室跑了,但风言风语传到了三叔的耳朵里,说韩黎两位老师的关系已不一般了,基本上是天天早晨,都能看见韩老师蹲在黎老师宿舍门前的台阶上刷牙,都在一块同居了。三叔惊诧得很,含蓄地问黎老师,说你与小韩的关系现在发展到如何地步了?黎老师一头雾水地说没有呀,我这么多天从没与他讲过一句话。三叔低头笑了笑,嘴里说了句现在你们年轻人真有意思。黎老师走到三叔跟前,问到底出了啥事情。三叔说你明早别再睡懒觉,早早起来从门旁的窗户朝外看一看就啥都明白了。

结果,第二天凌晨,全校的好多老师都听到黎老师那大声的呵斥声,接着,又看见韩老师的身上水淋淋的像个落汤鸡似的,沮丧地朝自己的宿舍走来。想必是黎老师实在气不过,朝他泼了一脸盆的水吧。

当天上午的第二节课刚结束,就见韩老师怒冲冲地朝三叔的办公室走来,到了三叔身后,二话不说,拿起一个报纸夹,把上面的报纸一卷,举起来就朝正埋头批改作业的三叔连连打了十来下,三叔被打急了,抓起面前的一墨水瓶,回身朝韩老师的面部砸去,当场砸落了韩老师三颗牙齿,这下倒好,韩老师手捂着流血的嘴,一溜烟跑到了镇派出所把三叔给告了。说三叔挑拨他与女朋友之间的关系,还把他牙齿打落三颗,构成伤害罪。

案件立马汇报到局里,因为按轻重伤害评定标准,三叔构成了轻伤害,又是个现行犯,很快就被抓了起来。

馒头想三叔是个稳重的人,根据三婶刚才的讲述,用墨水瓶砸伤人也是被逼无奈,有正当防卫的情节。想到这便劝三婶别担心,即使判刑也不会多重。三婶叹口气说,不知道这事要是找当年我们乡镇武装部的罗部长能不能管用。馒头说当年的罗部长现在已是县政法委书记。“严打”期间,很多重大和有社会影响的刑事案件的最后量刑,都由政法委书记、分管政法的县委副书记和公、检、法三长成立的特别领导小组来定罪、量刑的。政法委罗书记他若能对三叔的案子有个批示,办案人员就会高度重视。最好先给三叔办个取保候审的手续。

三个月之后,三婶又来找馒头,只不过,这一次三婶没有一毫难过的表情,倒是满脸的喜乐。馒头问三叔的案子咋样了。三婶说就是他让我来告诉你的,这次可是我们家天大的好事情呢。三婶伸了伸脖子咽口吐沫道,你三叔被抓进去的第十天就办了什么取保手续,半月前法院开的庭,昨天判决书下来,说你三叔是正当防卫,宣告他无罪,现在你三叔正在学校上课呢。馒头的耳朵听着心里在想着那个无聊的韩老师,琢磨着他挺缺德的,虽说法律上没限制他刷牙的地点,但大清早刷牙就蹲在黎老师的门前,这一招真够损的。

三婶接着又说,馒头,我还有好事要对你说呢。馒头说啥好事,三婶这时挺了挺腰,双手骄傲地拍了拍肚皮说,我又有了,现在都快四个月了。

三婶的脸上笑成了朵花,就连她鼻翼两旁的蝴蝶斑都卷起了皱纹。是好事,真是好事,馒头笑着说。但馒头是说三婶那鼓起的肚皮才算是好事。

十四

应该说,青春期的躁动是每个人都有过的经历,馒头也一样,孤独地渴望着爱,渴望着有一个心仪的女孩子闯进他的内心世界。

与馒头同时来到“三号”场地的还有一姓支的警官,支警官是省警校毕业的,年龄小于馒头一岁,是正宗的科班出身,他不但刑侦知识丰富,而且还有擒拿格斗的身手,馒头看他打过一套擒敌拳,虎虎生风英武霸气。

后排居中的是作者,右一是支警官。

一天,馒头与支警官同时轮休,头天晚上两人就计划好到镇上的新华书店买几本书。路上,支警官说,现在真是让人看不懂,我们“三号”关押的犯人,他们的老婆长得都不错,尤其是街头的那些个小混混,他们貌不惊人、才不出众,可老婆是一个比一个水灵。馒头说,现在社会上有些女青年,自以为漂亮,对求爱者往往故意表现出高傲、冷漠,让一般人感觉高不可攀,但她架不住那些小混混的死缠烂打,你想啊,小混混干坏事都不计后果,他们对喜欢的女孩子的追求更是不择手段,他能在大庭广众对着被追求的人“扑通”跪倒,这恬不知耻的举动,老弟你的膝盖能那么软吗,反正我是做不到的。馒头接着说,爱情就是一团熊熊烈火,哪怕姑娘有钢铁般的意志,但在爱情的火焰下还不都给融化了。

两人到了书店,馒头买了本《收获》月刊,支警官买了一套供自己学习的日语盒式录音磁带 。馒头不解地望着他,心想,哥哥我先前自学了两年的陈琳主编的英语《Fowllow Me》,不就是想骗骗女孩子证明自己是个有志青年,可那一招早就不灵了。再说,学啥外语不好,非要学日本鬼子的话,无非是什么 “八格呀噜”和“花姑娘”那一套,我听着就他妈的别扭,双方对起话来像是在骂人,还不如多看几篇外国名著,留着将来与姑娘约会时有点谈资。临走时,馒头与支警官同时看上了挂在书店铁丝上的一排漂亮的电影女明星年画,都说买一张贴在床头当做日历用。这一次是大哥莫再说二哥,两人内心的想法不言而喻了。

十五

五月初的一天,丽日风和。馒头正值当班,当他打开大门,迎面看见走来一熟悉的身影,正思索着这是过去的谁呢。就听见“馒头、馒头!”的喊声,馒头这才看清楚,来的人是经常问他作业的地质队高中女同学。馒头问她你咋来了。她涨红的脸颊显得无比兴奋,说我到你们单位去找你的,他们说你在这里上班,我才做班车找到这儿。馒头说找我有事吗?她先是嗔怒后又是深情地注视着馒头,无比惆怅地说,我们地质队要整体搬迁到内蒙去了,我就是想在临走之前再见你一面。馒头心中一热,眼圈似乎红润了,说:“谢谢你来看我,真不知道对你说些啥好。”女同学此时也是柔情似水,情至深处竟哽咽地说不出话了。只见她从包里拿出一块鸡蛋般大小的东西,递给馒头说:“这是我爸爸在野外钻探时的一个矿石标本,是品位极高的金矿石,现在送给你留作我们几年同窗的纪念。”馒头看到这块矿石通体金光闪闪,知道礼物非同一般,不知所措一时不敢伸出手去接。情急之下,女同学上前一把抓住馒头的右手,硬是把那矿石塞到馒头的手里,馒头顿感全身有触电般的感觉。女同学说:“我到内蒙以后就给你写信,你若哪天想起了我,想要见我的话,就写信给我,我会抛下一切来与你见面的。”说完,女同学依依不舍地朝车站方向走去。馒头傻傻地站在原地,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愣了许久,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已是泪流满面。

记忆青春的匣子被打开,那温暖的画面依旧停留着那段美好的时光。感谢在生命最青春的那段时光里遇见了你。

馒头在想,我青春的到来莫非就在今天。不,就在此时此刻。

评论列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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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1 21:09:32

差一点就放弃了,幸好遇见你们,真的很感谢你们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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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08 14:07:36

被拉黑了,还有希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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