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岁“好”学生猥亵7岁女孩，检方不做批捕，这个案例值得深思

【观察者网风闻社区/陈聪】

10月22日晚，央视社会与法频道播出的大型未成年人法治教育节目《守护明天》讲述的一个未成年人猥亵案，引起了我的深思，分享给大家。

来自河南省登封市人民检察院未成年人检察科的顾贝蕾检察官是本期节目的案件主讲人。

案件事发河南郑州，去年7月，郑州市110接到来自一名7岁女孩母亲的报警电话。

电话中，这位母亲泣不成声地说，自己的女儿被人侵犯了，希望警方能够抓住罪犯。根据案发现场的监控录像和被害人甜甜（化名）的指认，警察快速锁定了犯罪嫌疑人：一名16岁的高一男生，小川（化名）。

案发两个小时后，当警察赶到小川家里时，小川正在看电视。看到警察上门，小川的脸上也没有出现惊恐的表情。抓捕的过程非常顺利，小川没有任何的反抗，自始至终沉默不语。

在审讯时，小川更是神色平静、一字一句地讲述了自己的犯罪经过，没有漏掉任何一个细枝末节：

事发当天中午前后，小川领完期末考的成绩单，无所事事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一户小院前，一个小女孩在玩石子。小川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自己早上玩手机时无意中看到广告弹窗弹出的几张色情图片，一时色心大起。

被邪念完全控制住的小川上前引诱小女孩，让她跟自己到一个“好地方”去，其实是一处僻静的小树林。在树林里，小川隔着衣服摸了女孩的身体，随后便慌乱地离开了。

但他在临走前还是告诉小女孩说，“小妹妹，你回去不能告诉你家大人，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好吗？如果你能保守这个秘密，哥哥就给你买糖吃。”

甜甜回到家中，妈妈发现她的裙子上沾有不少的枯叶和树枝，质问女儿去哪玩了。甜甜非常地害怕，就把被一个哥哥摸了身体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妈妈。

听完女儿的讲述，甜甜的妈妈仿佛遭遇晴天霹雳，由此有了开头向警方报警的一幕。

当小川被从家中带走时，他的母亲同样不敢相信自己的孩子能够干出猥亵女童的事情。她扒着警察的胳膊，想要阻止整个过程。小川的母亲一直说着，“你们弄错了，你们肯定是弄错了，我儿子是好孩子，他怎么可能去做犯法的事情呢？”

诚如这个母亲所言，小川的确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孩子。

检察官在办案过程中了解到，小川不是社会上的混混，也不是坏孩子，相反，“他是一所重点高中出了名的好学生”，他连年考试全班第一，获奖无数，是同学们眼中的学霸，老师心中的骄傲，更是父母捧在手心的小宝贝。

包括事发当天拿到的成绩单上也显示，小川再次考到了第一名。

在看守所，小川向检察官讲述了自己犯下错误的冲动心理，“害怕是肯定的，但我当时以为，没有人知道我就不会有事。”

当检察官告诉小川，他的父母为了征得被害人父母的谅解，多次跑到对方家中，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道歉的情形时，小川竟然回复说，“那是他们乐意，他们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与我没有关系，我没有强迫他们。”

小川的反应再次让办案的检察官感到讶异。

检察官随后了解到，小川的父母都是小学文化，父亲在建筑工地上打零工，母亲则跟着孩子从小学到高中，一直在学校的食堂中做杂工。虽然家境不好，但两人对儿子的要求几乎有求必应，并不是那种对儿子漠不关心的家长。

包括小川在上高中前向父母提出要买一部笔记本电脑的要求，父母也都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只因为小川提出，上网是为了学习英语。

但是在小川的日记中，父母只关心自己的成绩，青春期里遭遇到很多的困惑都没有办法，也不想和父母交流，由此他逐渐沉迷在网络世界对青少年不设屏障的黄色文字和淫秽视频中。

而小川的父母也谈到说，自己的一生过得太苦了，因为对孩子有非常高的期待，所以不免就只关注了孩子的成绩。

小川在看守所里羁押了14天。看守所里冰冷的铁窗，耸立的高墙和每个孤独的深夜，逐渐让小川从执迷不悟中清醒了过来，也磨平了小川之前的傲气。看守所里其他未成年罪犯的行为让他觉得很出格，小川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想和“他们”一样，“我其实是个好孩子”。

而在小川被关押期间，小川父母也十几次到被害人家中乞求原谅。

7月15日，小川父母拿着凑来的几万块钱再次来到甜甜家中，当时甜甜和妈妈不在家，甜甜的叔叔拒绝了小川父母的钱，说孩子犯了错，该教育就教育，孩子本质不坏，受害方愿意给他一次机会。后来在双方沟通下，被害人家庭谅解了小川。

考虑到小川年龄小，自制力差，情节较轻，本人悔过，被害人谅解，也为了小川能够继续完成学业，检方对他作出了不批准逮捕的决定。

后续还帮助小川和父母解开心结，定期家访。

当然对于被害人甜甜，检察院也是非常重视的，除了开展及时的心理救助之外，对甜甜的父母也给予了多方面的帮助和建议。通过这件事情，甜甜的父母也意识到自己对女儿教育的疏忽。

案例到此结束，上海政法学院的教授姚建龙介绍说，根据我国《刑法》规定，猥亵未满14周岁的儿童构成猥亵儿童罪，而且是从重处罚，一般将面临五年以下有期徒刑的处罚；如果有聚众或当众猥亵儿童等恶劣，最高刑15年。

在专家解释刑法中对于猥亵儿童罪的判罚后，主持人说：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会犯这么大的错呢！

教育专家说这个“好”的定义值得探讨。

北京青少年法律心理咨询中心主任宗春山说，中国有句老话叫“一白遮十丑”，孩子们只要一学习好，就一切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了，但这个“好”有两个特别有意思的现象。第一个，孩子们和成人世界相比，他是弱者，作为儿童，这个时候所谓的好和乖，要带一个双引号，或者前面加一个字，叫“讨好”。因为他知道自己是弱者，如果我做不好，你不爱我；你爱我是有条件的，我必须学习好，所以我必须要装出一副我是个好孩子的样子。

媒体评论员张彬说，读书好、学习好作为好孩子的一个标准本身没错，但关键就是，它只注重了读书。光会读书就变成了“高分低能”，这个“低能”在判断是非问题上，就会产生偏差。

案例中的这个家庭，亲子之间的沟通是非常不畅的。

如果说通过日记本里的文字，我们只能感受其中一二的话，那么在帮教基地发生的一次冲突就很能说明问题了。在这里，虽然已经免于起诉，但是小川仍然非常地敏感，他变得自卑与患得患失，也不主动与父母沟通，甚至是以死相逼，让父母亲不要再管自己的事情。

为此，帮教基地为小川安排了心理咨询。但是当小川看到年轻的心理医生时，出于礼貌叫了一声姐姐，他的父亲却给了他一个耳光。

这必然是让小川感到无辜和失望的，他的父亲解释说，“因为他现在是个孩子，是个学生，他到社会上，不管到哪儿见到大人都应该叫一声老师，但是他总是叫姐姐。叫姐姐的话，他就好像提升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我就说他，我说你不配，因为你见所有大人，你没有一点礼貌。”

可以想见，在这样的情况下，青春期中的小川面临着自己生理上的变化，就更不敢向父母诉说了。

在节目中，也有不少初高中生的观众现场讲述说，自己对于性有了好奇，大多数情况是与身边的同学好友沟通。当主持人追问，你怎么知道你的同学就比你多了解一点的时候，一个男孩腼腆地说，“他们应该是比我早一点”。

另外有女孩说，自己也会在网络上寻找答案，如果是实在不确定的情况下才会选择告诉父母。

在青春期中，一个青少年开始有了性好奇、性冲动，甚至是性需求，但是他们没有办法像成年人一样通过一些适当的方式去满足这种需求，就会产生一种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他往往没有办法独自面对的压力与张力。

姚建龙教授说，自己所接触的大量案例中，由于青春期的冲动所实施的一些违法犯罪行为，这些孩子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获取性知识方面的这种渠道，永远父母都是缺位的。父母永远是并没有在其中发挥他应有的一个作用。

他强调，性需求、性好奇本身，它无所谓罪恶，只不过是你探索的方式或者满足你这种需求方式的手段存在合法与非法。父母缺位孩子性教育的问题，应该值得整个社会去反思与警醒。

宗春山主任说，在我们很小的时候，一涉及到性的问题，父母已经跟你传达一个无声的信息，“别问我，这是一件很肮脏的事情。”在自小被灌输这样的一个信号之后，孩子真正面对自己内心的性好奇、性冲动时，他就不会主动与父母沟通。

朋友之间沟通，是当做一件好奇的事情来谈，但是父母会用道德的评判或者恶心的事情来谈。因此，青少年们只会到互联网，或者是同伴处去寻找答案，寻求心理上的慰藉。

其实无论是性教育，还是其他方面的品德教育，万变不离其宗的都是平等对话。当孩子觉得自己跟父母是平等的时候，他们有任何的困惑和不解，第一寻求帮助的人会是父母；而父母做出改变，主动地去了解孩子的心理问题，这才是给予孩子更好成长环境的关键。

主持人在节目最后，她是这样说的：

我想对所有的家长说，人跟人不一样，孩子跟孩子也不一样，不能全拿单一标准，就是你到底考试考第几来衡量，然后你不管他其他的困惑和为难，那不是对待活人的态度，那是不行的。我尤其想对所有的孩子说，你们的父母受困于他们的成长环境、知识和教育背景，可能他们已经尽了全力了，但他们只能做到现在这份上；你可以对你的父母，包括对我们这些成年人，对我们这个成年人的世界，有颇多的异议和不满，因为我们真的是有很多的缺陷。但是你不要让这些缺陷，成为你自己沦落的理由，成为你自己一生不幸福的原因。因为最终是你，要对你自己的人生负责；而且终有一天，你也会做人父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