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富二代男友破产我火速分手,多年后重逢,他成总裁又来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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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1

故事:富二代男友破产我火速分手,多年后重逢,他成总裁又来告白

任逸朗时隔数年再一次收到何柳的消息,是在他自己的婚礼上。

接亲仪式从天微亮的清晨开始,他穿滑稽的中式马褂,满身大红与金黄的冲撞,胸口刺着龙飞凤舞的图腾。

几位西装革履的伴郎已经就位,任逸朗被几位摄像师团团包围,在惺忪睡眼中对着镜头微笑,放在远处的手机在喧哗声中静默地亮了两下屏幕,又迅速归于沉寂。

任逸朗在婚礼上听到别人这么评价他:平日里看上去傻里傻气,莽莽撞撞的,但从来没浪费人生中每一次重要的机遇。

这评价,不知道是欣赏多一些,还是酸涩多一些。

他听了,也没什么反应,白皙的脸上流露出假装不知所指的天真神气,手中的酒杯在餐桌上如游鱼一样轻巧地滑过一圈,碰得每个人手中杯都叮当作响,声音悦耳,令人愉快。

知根知底的老同学们好奇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新晋的风光无限的总裁女婿,和那个在班级里永远坐最后一排、在数学课上昏昏欲睡的差等生,这两个迥然的形象慢慢地在他的身体上诡异地重叠了起来。

他伸出手与大家相碰酒杯时露出的名表,闪出璀璨光辉,终于令得大家意识到,他确确实实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

2

直到晚上一切仪式都结束,任逸朗在新娘陶悠去洗手间梳洗的空档儿里,才有空滑开手机屏幕,在一众争先恐后人声鼎沸的恭喜和插科打诨的声浪列表中,他看到了何柳的未读消息。

“听说你今天办喜酒啊?”

“恭喜恭喜。”

点开前他想,在这写着2的红点后面,会是怎么样两句话呢。

其实不难猜,但任逸朗从来都觉得何柳是一个难以预测的女孩子。但她发了最合理最体面的消息过来,反而令他有些失落。

任逸朗是在高中的某个假期在KTV里认识何柳的。

他与一些臭味相投、又颇有些家底的男男女女狐朋狗友去唱歌,有个男生眼尖,在人群里叫起来,哎,这不是隔壁班的何柳吗?

所有人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看过去,那女孩穿着服务生的制服,正端着一盘满满当当的果汁饮料经过包厢外的走廊。

任逸朗那时正坐在电脑屏幕前找歌,听到这句话,他恋恋不舍地从金曲列表中拉起眼神往门外看了一眼。

那女孩被冷不丁地认出后,尴尬地停留在门缝中,朝里面看了一眼,和任逸朗刚好对上目光,四目相对间,他们就好像在喧哗嘈杂的空气中接通了一股微弱的电流。

“谁啊,你认识?”任逸朗从选歌的座椅上跳下来,坐到刚嚷嚷的男生旁边。

那男生回道,“就我们隔壁班一女生啊,我也不算认识,就是听说过她。长得挺好看的。”

大家哄笑起来,对他大大揶揄一番,内容无非是你小子上课睡觉,考试一塌糊涂,精力全放在成天瞄着学校里好看姑娘。

其实任逸朗和那群朋友也是学校里成绩榜上的吊车尾部队,但他们无所谓。这副从小练出的差生好心态,在未来进入社会后还会无数次帮到他,令他在所有需要厚脸皮的场合中游刃有余,得心应手。

那男生又正色道,“不过说起来,人家还挺惨的,听说爸妈都没了,而且是他爸常年赌博又酗酒,一失手把他妈给——”他做了一个扼住喉咙的动作,其他人立即高声质疑他的消息来源和夸张程度。

在轰隆的背景乐和难听的跑调声中,任逸朗莫名第一次对那个女生产生了独特的感觉,那个侧面扁扁像一层纸的瘦弱女孩,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让人摸不清她在想什么。隐约看得见在黑发后那条尖锐的下颚线,像刀锋一样锋利,仿佛隐隐警告着,这模糊不详的面容背后可能藏有一种利器。

她困惑而局促地往包厢里看的那一眼,任逸朗毫无预期地接住了。

于是,在旁人七嘴八舌议论她悲惨身世和家庭遭遇的时候,任逸朗心砰砰跳地听着,心底里生出一种混合着怜悯、好奇和爱慕的古怪情愫,像是不由分说地与她产生了一种结实的联接。

任逸朗有时候觉得,他此生注定被何柳吸引、牵绊甚至圈禁,就如此刻,他躺在宽阔柔软的婚床上,疲倦的脊背陷入舒适的鸭绒被,他理应携着幸福与满足沉沉地睡去,但他没有。

他再一次划开了那个对话框,迟疑地打下了几个字。

“你回来了?什么时候我们见一面吧。”

卫生间传来“砰”的一记重物坠地声,隔着玻璃门听上去像是礼炮声。

任逸朗从记忆中挣扎醒来,语气关心地问,“怎么了,没事吧?”

新娘回道,“没什么,洗发水被我碰掉了。”

他笑起来,“还以为什么爆炸了呢。”

今天早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在他耳边重新响起。

任逸朗被浩浩荡荡地簇拥着走下楼,别墅门口停了一排黑色轿车,迎车头繁花似锦,腾空的礼炮纸屑五彩斑斓,琳琳浪浪地洒在他和陶悠的头上,像一对不折不扣、童叟无欺的佳偶。

3

从很小的时候,在父亲暴戾地摔砸东西和母亲软弱无能的哭声中,何柳就意识到,人只能倚赖自己,而不能期待被任何人拯救。

所以一开始,她对于任逸朗这种大包大揽、要将自己的人生都负责到底的男子气概颇为不屑,也充满反感。

即使对方家境殷实幸福,人缘好又受女同学们欢迎,而低头审视自己,自己是他全部的反义词,家庭破碎,沉默寡言,独来独往,但依旧,何柳认为她与他是完全平等的个体,他毫无资格也没有立场来拯救她。

当她将这想法如实相告,任逸朗却困惑地直挠后脑勺的头发。

“平等的……个体?什么意思?”任逸朗摸摸鼻子,“我只是想追你。我们当然是平等的呀。”

何柳觉得吃了闭门羹,就似握紧拳头奋力一挥,却打在空气中,不痛不痒,却令人大为泄气。

她转身走,放学后的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刚迈几步,那高高瘦瘦的男生的影子就重叠过来,像一对难舍难分的皮影戏人偶。

橘黄色的落日将任逸朗的脊背浇得金光闪闪,他在何柳后面慢吞吞跟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那个,这周末我和朋友们要去看电影,完了去KTV唱歌,你要一起来玩吗?”

何柳猛地站住,回头怒视他,“你在嘲笑我?”

“啊?”男生噎住,“为、为什么?”

“我知道你和你的狐朋狗友已经抓到我把柄了,是,我是在假期闲暇时间去KTV打工,那又怎样?没有法律规定我不可以打工。我光明正大赚辛苦钱,比你们死皮赖脸地花爸妈钱好得多。”

任逸朗微张着嘴,愣了一会儿,“确实。”

何柳抬眼看他,饱满的脸颊盛着余晖,红彤彤的,中气十足地问,“确实什么?什么确实?”

任逸朗说,“你刚说的,确实是这样。我们还在花老爸老妈的钱,你却已经自力更生赚钱了,你确实比我们厉害很多。”

他说得这么真心实意,令何柳疑心他可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

她出于好奇和他一起出去了几次,任逸朗都出手阔绰,消费大方。

何柳终于忍不住问,“你为什么喜欢我?”

“大概、大概是觉得你有点可怜,所以想保护你吧。”男生忐忑地回答,不知道这答案是否又有不正确的部分。

他在学校里成绩一向一塌糊涂,自认很难揣摩清楚出题者的想法,写答案当然离题万里,所以面对何柳,他也疑心得分的可能性很低。

何柳叹口气,“那你又预备怎么保护我?”

那男生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现金和几张购物卡,“这些,都给你。”

“你认为我是图你的钱?”

“不是不是。”

女生盯住他,神态戒备,“那你为什么给我钱?你认为我很穷,所以只有钱才能保护我、帮助我甚至拯救我,是吗?”

何柳向来思维敏捷,口才惊人,任逸朗一时突破不了她缜密逻辑,又被她的排比句震慑得有点惊慌,只能支支吾吾,将一颗心悍然掏出来给她看。

“不是的,只是,我不知道怎么表达——表达我对你的喜欢。我可能只会这种方法,我只会花钱让你开心一点。我自己很喜欢钱,我以为你也会喜欢,我以为钱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所以我都想给你。”

何柳怔住。

商场里灯火通明,人流拥挤,温暖情歌在空中不间断播放,咖啡店的玻璃门被反复地推拉,视野所及,众生繁忙。

何柳突然觉得对面那个高过自己一个半头的男孩子幼稚,可爱,大脑空空,不谙世事,精神世界简单到贫瘠。

对于男性来说,这些词未必是好词,但她觉得,没关系,这样很好,未受过命运毒打和社会凌辱的样子很好,与她呈完完全全相反的样子很好。

她上前一步,试图用手环住对方的身体,因为体型相差悬殊,她惊异地发现任逸朗虽然瘦,骨架却很大,她双手几乎环不住。

但随即她感受到身体被紧紧圈住了,男生用力将她揽到怀里。

“谢谢你,无论如何。”何柳轻声地说,甚至不知道他听到没有。

她的额头刚好靠在男生的锁骨上,光滑而硬邦邦的,令她莫名遐想到狩猎者抱着一根洁白的象牙,那悄声的感激淹没在他的胸口。

4

在很多年后,任逸朗才意识到,自己在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接受到的“你性格真好”、“你人很开朗耶”、“你还蛮好相处的”这类的评价,与他后天努力毫无关联,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他很好命,出生在富有快乐的家庭,没有受到任何磨难。

在和何柳交往的几年中,他时常困惑于这个女孩子时常因为一些他根本注意不到的小事而骤起戒备心,呈现出一种僵硬而愤怒的自卫状态。

他天真地以为这只是他们之间的个性问题,他个性好,女朋友个性古怪了点,仅此而已。

他没想到,是从天而降、毫无道理可循的概率事件,砸中了不同的人,才孕育出不同的个性。

但有一天他知道了。

高中念到中途,突然一个噩耗凌空劈来,他父亲自杀身亡了。

他父亲以前当一个小官,在三线城市里拥有一些触手可及的特权,令他和他母亲在衣食无忧的羽翼下天真幸福地生活。从他记事起的小时候,他父亲的抽屉里总有满满当当的别人送的购物卡,让他觉得物质的丰盈是一件极其理所当然的事情。

其实,自杀是任逸朗猜想的,在档案记载里,他父亲只是将车意外开入了水库,溺水而亡,毫无情绪可言的几行字。

“根本不合理啊”,那时候他想着,将校服的袖口攥紧,身体簌簌发抖,“为什么啊?”他想质问全世界,但死亡是一个黑黢黢的再没有回音的洞穴,一道再不会有答案的难题。

直到现在,他回忆起过往,还是下意识地将人生划分成他父亲自杀前和自杀后两个阶段。

心上那条不可弥合的深深血痕,干涸后结痂,鼓包起来,暗暗生长,最终成为他人生中无法越过的分水岭,永远伫在那里。

在他爸爸过世后的几年中,他反复梦见一个曾发生过无数次的场景,他偷溜进主卧室,从抽屉里面抽一张购物卡出来,刷完余额后,再悄然放回去,于是抽屉里永远有满满的购物卡。

他从未想过这变成一场瞒骗父亲终生的永久骗局。

他当然知道这件小事和他爸爸的死毫无关联,但每一次路过那个房间,看到那个抽屉,想到他自己曾无数次幼稚得毫无顾忌地将卡抽出来,然后请同龄的少男少女们在餐厅里大快朵颐或在KTV里鬼哭狼嚎地唱歌,那画面就会刺痛他。他觉得自己透支了父爱。

他知道错了,却没有人来追究这过错。

他总以为会有一天他爸爸会恼火地站在商场的柜台前,发现簇新的卡里已经没有钱了,然后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他调皮捣蛋、成绩一塌糊涂的儿子,在回家路上已经草拟好了滴水不漏的审问和随即痛斥的腹稿。

但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这个颇为恶劣的恶作剧。

任逸朗觉得他逃逸了一场本应注定有的审判,这令他惶恐,也觉得幻灭。

如果一个秘密从未被发现,那么它还算存在过吗?如果一个人从未意识到自己被辜负,那么他真的被伤害了吗?

尚未成年的任逸朗结结实实地被这件事重创了。

他记得就是在那家庭变故发生后,何柳开始疏远他。

一开始他极其伤心失望,以为那女孩只是因为他的出手阔绰、消费大方才和自己在一起。

慢慢地他明白,家道中落、不再富裕,这件事本身没有那么可怕,可怕的是,因此带来的消沉、抑郁、敏感和患得患失。

有时候,那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伤害不到别人,而随之溅起的涟漪却带来延绵不绝的副作用反应。

何柳曾在他失魂落魄的时候付过几次账,等他醒觉过来,他发现自己怒不可遏。

“你觉得我穷到付不起这餐饭钱了吗?”

正往包里放回零钱的何柳身体僵了僵,脸上挂出礼貌的微笑,“哎,也是该我回请一次了吧。”

任逸朗又突然崩溃流泪,“有时候我真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醒来后一切都如往常,我爸还在。”

何柳用双手覆住他的手,“没事的,会过去的。人其实终究都只能靠自己。”

他又像触碰到了火焰一样,迅速弹开手,一副被伤害的神气,“不要教我做人好不好!我也没有一直靠我爸啊!”

任逸朗变得阴晴不定,敏感多疑。

他从前始终笑嘻嘻、闲适又温和,令何柳觉得他是一个情绪稳定、可以多加包容她的人,但现在情况倒置。

她实在不觉得自己有拯救他人的天赋,甚至怀疑自己被骗进一段违约的合同关系,“当时你不是这样的——”可是怎么办呢?一方境遇突变,震动整段关系的根基。

他们不欢而散过几次,彼此不能理解,学生时代的恋情就这样搁置下来,没有明确的结尾,浑浑噩噩语焉不详地结束了。

任逸朗念大学后与何柳见过几次面,也复合过一阵子,但有什么永远地改变了,似乎有一种无形的障碍阻隔在他们中间。

其实任逸朗家依旧有可观的存款,足够他和母亲体面地生活,只是本来计划的出国留学换成了在国内上一所普通的高校,而他那些曾经称兄道弟的狐朋狗友,也因为消费上的分道扬镳而失去联络。

何柳不知道这样的变化对他来说是巨大到无法承受,还是微妙到不可言说,对她来说,生存下去向来是第一要义,更高一级的享受,或是呼朋唤友的丰盈交际圈,都从来不是她忧愁的范畴。

她在念大学后开始更加辛苦而密集的打工,每日累到倒头就睡,她也试过想帮助任逸朗走出心理上的困境,但她无计可施。

像对方曾经青涩而荒唐的剖白一样,她也只知道通过拼命赚钱来示好,来表达关心和喜欢。但她隐隐约约知道,任逸朗要的不是这个,他不需要一个贫穷但好强的女友,每天用蜗牛的步数缓慢地进步,努力在财政方面升到与他势均力敌。

他要的是纾解心理上的落差,是情绪上的慰藉,是用奢侈的时间陪伴他,用敏感的心灵治愈他,然后,他还要重新夺回全权保护她、拯救她的特权。

但他和何柳都知道,何柳给不了他这些。他们就这样被困住了,僵持不下,动弹不得。

在某次临近毕业的争吵中,何柳终于提出了分手。

任逸朗颓唐地默认了,笑笑说,“好吧,没事,反正我也给不了你想要的。”

女生一瞬间暴怒起来,拎起他的领口质问他,“你以为我想要的是什么啊?你不会以为我和你在一起是图你的钱吧?”

曾经清澈天真的眼底被自卑和疲倦的河水浸没了,任逸朗缓缓地说,“总之,你想要的,我现在都没有。”

被紧紧攥住的衣领口一瞬间松懈下来,被双手捏出来的布料褶皱在空气中缓慢舒展释放。

何柳拎起包,“确实。任逸朗,再见。”

5

陶悠遇到任逸朗的时候,已经是他幡然醒悟、焕然一新重新做人的阶段。

陶悠是典型的富家小姐,面容姣好,性格温吞,念回报率堪忧的古典艺术专业,说话细声细气,毫无社会竞争力——因她不需要。

25岁的陶悠正如15岁时的任逸朗,过于一帆风顺,所以不谙世事,总之是属于那种最受欢迎的单身女郎一列。

先看中任逸朗的不是她,而是她爸。

任逸朗大学毕业后就入职陶氏集团,工作上很是出风头。

他既不像那种贫寒学子一样,羞于社交,姿态僵硬,也不像那种纨绔子弟吊儿郎当,工作摸鱼,他是两者之间,各取其长,又勤勉工作,又热衷社交。他会埋头加班,但加完班一定会让上级主管看到他的成果。他八面玲珑,耳聪目明,所以应酬场合吃得很开——只有从小玩过的人才知道怎么玩,在这方面他是专家。

总之,他终于活转过来,又变成极受同事领导欢迎的人。

时刻做好准备,命运就会在某天大驾光临。

陶总来公司巡视,恰好身边秘书兼司机身体突发不适,告假回家,他就在办公室里看了一圈,问有没有合适的人帮忙开车一起去今晚的饭局应酬。

立即有主管举荐任逸朗,他年轻,所以级别低,没威胁,人长得又好,说话风趣得体,最重要是他知道怎么玩,可以当领导饭局上的气氛调解者。

陶总在密密麻麻的格子间里一眼就看到了任逸朗,他很高,穿剪裁合适的西装,在一群黑黝黝的脑袋中最为突出。他问,你会开车吗,带驾照了吗,任逸朗回答有,从此一路平步青云。

陶悠先是听父亲开始频繁地提起公司里一个很优秀的小伙子,接着又在几次饭局场合上见到任逸朗,她对他印象很淡漠,就如酒桌上每一个西装革履面容模糊的男人。

她好几次在闲暇场合碰到任逸朗,譬如书店,艺术展,咖啡厅,终于醒悟过来,是她爸爸有意撮合他俩。

陶悠是那种无聊又羞怯的女孩子,如果没有人追求,永远不会开口主动联系别人。

她父亲很早就认识了这一点,那些同样家境优越、门当户对的男孩子绝不会费尽心思追求他女儿,他们身边始终围绕着漂亮机灵、主动活泼的女孩子们,何必要去陶悠那里讨没趣。

另一方面,他也很讨厌妻子那边亲戚对自己家业的虎视眈眈,那个叫葛宏峥的外甥始终对于他公司的业务跃跃欲试,团队也在他眼皮底下愈发壮大,他碍于亲戚情面不好多说什么,但心里暗自希望可以找到一个青年才俊入赘陶家,将主动权重新握在自己手上。

此时任逸朗出现了,他年轻英俊,工作勤奋,八面玲珑,长袖善舞,最紧要的是,他家境平平,对陶悠和她背后的家庭来说,他是很轻盈的一支羽毛,不会因为加入这个家庭而带来力量的失衡或者未来的角力斗争。

陶悠父亲也了解了一些他的过往,知道这个男孩曾经也是小富二代,但无忧无虑的生活戛然而止在他那当官的父亲突然自杀的那一年,虽然家庭里有非正常死亡的家人让他有一点点忌讳,但他又想道,这可能正是这个男孩如此机灵能干的原因。

任逸朗见识过锦衣玉食,又一下子被意外剥夺了特权,所以他对于财富、权力就比其他人更加敬畏和渴望,这也就给陶悠爸爸提供了轻易控制他拿捏他的资本。

但好在他似乎没有因为这个意外而变得消沉,相反,从小幸福富裕的家庭让他成长为了一个懂得玩、懂得享受、人缘极好的人,这也是陶悠父亲在公司里其他勤奋下属中找不到的特质。

任逸朗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陶家的乘龙快婿。

陶悠认为自己的丈夫很好,她对于爱情、婚姻和家庭匮乏想象,所以也就无甚期待,她本质上是一个颇为冷感的人,所以时常惊奇于任逸朗的开朗健谈,她象征性地回视微笑,觉得自己被丈夫十分尊重,这样就够了。

但任逸朗觉得远远不够,他不应当只远远地敬爱自己的妻子,他希冀于妻子有热烈且旗鼓相当的回应,他想念与何柳在一起的日子,即使是激烈的争吵,起码也是势均力敌的。

当然,任逸朗很快明白道,他与陶悠的结婚并非只是两个成年男女的结合,背后有一些秘密。

首先是陶悠父亲在很多场合有意无意地催生,频频提起“快给我们陶家生几个小孩”,他立即意识到自己是入赘的身份,未来的下一代当然会姓陶,并且顺理成章地继承陶氏集团。

接着是他在公司地位的变化,他升职飞快,在尚未抵达三十岁前就有了一个团队。

任逸朗很敏捷地感知到,在这个陶氏创造的微型王国里,他被摆到了一个直接挑战陶悠表哥葛宏峥的对垒位置上。

陶悠的个性当然没可能为她父亲争夺下一代际的资源,而任逸朗就是那颗候选的棋子。

这些认识并没有让任逸朗觉得难堪,相反他觉得自己被吸纳进了一个庞大的家族体系中,他不再是早年丧父、命运飘摇的男孩子,而变成陶家需要时时刻刻确认他还站在自己这边的关键人物。

但他还是出轨了。

他当然知道这是最坏的选择,但他知道当何柳随随便便给他发送一条消息后,他就会像宇宙中一个碎片,再次进入了她的轨道,被她所吸引,可能最后会被她吞噬。

6

何柳是在高中同学那里得到任逸朗的近况消息,她当下并没有什么心理震荡和五味杂陈,只是单纯为他高兴。

她想,他终于飞黄腾达了,那么他可能终于可以开心一点了。决定给他发消息,除了真心的祝贺,还带着一点好奇,以及一点女孩隐秘的自尊心,想看看作为初恋女友的自己,是否还在这位乘龙快婿心中有一点地位。

何柳见到任逸朗的那天,才后知后觉地心痛起来。

她以为他还是如之前一般颓唐、阴晴不定,事后她才埋怨自己太天真了,如果他还是自己离开时那副德性,大老板又怎么会看得上他。事实上,任逸朗在她离开后就迅速振作起来,焕然一新,重新变回了那个温和有礼、爱玩爱笑的男生。

她坐在餐厅靠窗的位置,远远地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走过来,还是记忆中那个又高又瘦的男孩,意气风发,发胶将额前每一根头发都乖顺地向后伏倒,露出光洁骄傲的额头。

何柳立即觉得胸口酸涩起来。她觉得命运在和她开玩笑。

在遇到她之前,任逸朗一帆风顺,无忧无虑。在离开她之后,任逸朗再次步步高升,春风得意。

何柳不得不疑心自己是他人生中的瘟神,只在他状态最糟糕的时期出现,仿佛被抓着必须与他共患难似的。

任逸朗坐下,用细长手指在菜单上迅速滑过,然后点了几道菜,中途问了她几次喜好和忌口,态度大方妥帖。

“好久不见了。”他从菜单上抬起头。“你还好吧?”

“嗯,我很好。”何柳微笑,余光中看到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只细细一圈的银质圆环,却像恐怖的杀伤性武器,立即将她弹得万丈之远,令她觉得和对方相距甚远。

“真是好久不见,你都结婚了。”

“是啊。”任逸朗叹口气,眼神紧贴在何柳脸上。

“所以,任太太怎么样?是不是很美。”何柳笑道。

他一怔,仿佛需要一些时间才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谁,“啊,她,她挺好看的。”

任逸朗凝视着她,那西餐桌不大,他几乎觉得自己是在用睫毛遥遥地舔舐对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仿佛这种细致程度的逡巡可以让他快速补习何柳在过去数年中的经历。他顿了顿说,“但是你更好看。”

何柳大笑起来。

她笑起来是和陶悠完全不同的神气。陶悠的笑像是一种肌肉的机械动作,而何柳是一种热气腾腾的鲜活,她从小就是一个生命力极强的女孩。

何柳将手臂伸过去,用食指指甲轻轻敲击他无名指上的戒指,“喂喂,任先生,别忘记你已经结婚了,法律规定丈夫不可夸奖妻子以外的女性。”

说完这句话,何柳突然感到万箭穿心,难过得不能自已。不知为何,无论是故意疏离地叫他任先生,还是戏谑地强调丈夫二字,都让她觉得自确确实实地失去了一些东西,错过了一些东西。

她眼前的男人,曾经在十五岁的放学路上追在她身后,不离不弃,他从口袋里掏出所有零钱和购物卡,一股脑地塞给她,因他觉得“钱是最好的东西,所以想都给你”。

他曾经花费心思逗她开心,周末在她家窗口偷偷摸摸地放风筝,在游乐场排队买限量玩偶送她,往作业本里夹写得歪歪斜斜的情书递到她班级门口,在拥挤的公交车上他双手挂在吊环上圈出一个清净的小空间给她,诸如此类。

他很会讨女孩子欢心,可能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开心的人。

何柳在和他分手后也交往过其他男孩子,她以为她适合和她一样吃苦耐劳的人,但原来不是。

她惊诧于那些男孩子的世故势利,拘谨僵硬,也常常被他们的敏感敌意所惹恼,那时她才意识到,这些不就是男版的自己吗?

她会被任逸朗吸引,是因为他是她的反面,他热情洋溢,松弛快乐,无忧无虑,直到他遇到了家庭变故,开始滑向骇人的深渊。她曾经庆幸于自己及早抽身,却万万没想到任逸朗又挺了过来。

她不知道是自己的愤然离去打醒了对方,还是其他什么缘故,只觉得自己好委屈,好吃亏,她承受了那么多他的负面情绪,目睹了他人性中最灰暗的一面,然后那位锦衣玉食的陶小姐从她那里接手了他去,获得的却是一个温柔体贴、积极勤奋的丈夫。

何柳酸涩地想,自己就像一所培训学校,咬牙批改完任逸朗所有不及格的作业,然后他满分毕业了,迎娶了对此一无所知的富家小姐。

凭什么。

7

何柳以为那天晚上就是她和任逸朗的最后交集。

晚餐过后走出商场,他们才发现天降暴雨,整个城市都被淋得水汽弥漫湿漉漉的。他们等了很久才打到一辆出租车,从街对面跑过去短短的距离,令两个人都裤脚湿透,在狭小的车后座,他们打量彼此,觉得像一起经历了一场小型灾难,竟然有了一种久未有过的共谋感,一起嘻嘻笑起来。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中看他们,问,你们去哪儿?他们才意识到,他们去往的目的地不是同一个地方。

这个简单的问题让何柳和任逸朗都沉默下来,仿佛被当头棒喝,司机自觉这是最正常的问题,奇异于这两个乘客的尴尬气氛,又咳嗽了一声,摇下计价器,叮铃一声,任逸朗反应过来,说,“先送你回家吧。”

何柳报了一个地址,司机有了目的地,在路口一个转瞬即逝的黄灯中迅疾地拐弯掉头,车厢的空间里兀自生成一个惯性抛力,将何柳抛到任逸朗身上。

因为衣服也湿了大半,皮肤更加警觉于突如其来的碰撞,那凉湿的触感瞬间传到各自的大脑皮层,加上久别重逢的缘故,心理上又加强了这肌肤接触的百倍感觉。

雨下到尾声,任逸朗改变了主意,他跟着何柳一起上了楼,那出租屋老旧,破小,空间里充满发霉的气息,但他莫名觉得很安全,像是躲在大千世界中最不起眼的角落中,在这城市被遗忘的半空中,他们可以做一些脱离了道德束缚的错事,那剥落的墙纸,生锈的灶台,轰隆运作的冰箱,都会为他们作掩护。

何柳以为仅此而已了。

这一夜,足够她骄傲地毁灭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富家小姐的完美婚姻。从此这段人人称赞的华锦上总有一点瑕疵,一个被烟头烫出的隐秘的洞。就算当事人永远没发现,但那秘密始终都在,不会消失。

但何柳想错了。不止那一晚。

新年的第一天,她在清晨突然接到一个越洋电话。

是任逸朗。他说他和陶悠一家去巴黎过新年了。

何柳揉揉惺忪眼睛,试图从高中地理课的知识中迅速换算出对方所在的时区。他大约刚刚随着全城人民迈过新一年的交界线。

“何柳,刚刚窗外巴黎铁塔那边在放烟火,特别热闹,特别好看。”

“是吗?”

“我好希望你也能看到。”

何柳沉默了一秒,从床上跳下来。听筒那端很安静,跨年烟火应该已经结束,他的妻子也已经入睡,她能听到的只有对方低低的呼吸声。

但慢慢地,她感到有一束烟花在她背后炸开,然后是第二束,第三束,那些极速蹿升的光亮在她头顶上绽出各种各样花朵的样式,然后像流星一样飞坠回地面,将她平平无奇的生活炸得火花四溅。

在明亮的晨曦中,她赤脚站在卧室地板上,不知所措地,只能任凭心中那股贪婪的渴望像膨胀的气球急剧占满了她的内心。

听筒那边传来声音,“你还在吗,何柳?”

“哦,我在。”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可能我只是想说,新年快乐。”男生放缓了语速,郑重地说道。

何柳想,是的,我想要更多。不止暴雨一夜,也不止新年快乐。

他们开始维持长期隐蔽的关系。任逸朗给何柳带来一些资源,就像陶家向他提供的那样。例如一间更加宽敞明亮、靠近市中心的租房,例如一套昂贵的衣服和一只奢侈品包包,例如在陶氏集团旗下商场工作的机会。

任逸朗在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施比受更有福,因为施者是既得利益的强者,他施舍给对方的每一分都以数倍的快感返还给他。有时候任逸朗错觉他和何柳又回到了高中时期,他大包大揽她的生活,她的负担,她的劣势,那是他在陶家永远享受不到的体验。

与其说何柳享受任逸朗赠予她的物质享受,不如说她更享受于对方对于婚姻的一点点背叛。

那昂贵的奢侈品标牌背后的价格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男人从他的家庭生活中转移出来的注意力。她从一点一滴的恩惠中反复确认着她被注视着,关心着,爱着。

所以当何柳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她期待对方能提供对婚姻更加彻底的背叛,但她没有意识到,任逸朗所有温柔稳定的情绪,都建立在那份物质牢固的婚姻地基之上,她想釜底抽薪,只会连人带房子烧毁得一片废墟。

8

任逸朗知道这一天总会来,何柳要求他放弃在陶家的一切,而陶家抱怨他对家庭投入得心不在焉,但他没预料到这困境是伴随两个新生命。

吃过晚饭后,何柳蜷在沙发上,从温暖毛绒的睡衣里伸出两只脚,蹭了蹭他的膝盖,狡黠又欢快地说,“我怀孕啦。”

在厨房里清理残渣的任逸朗一瞬间没听清,下意识地回答她,“你怎么知道的?”

“什么?”女孩困惑的声音。

他走出来,四肢颇为不协调,“你知道陶悠怀孕了?”

一种痛苦失望的表情迅速席卷了何柳的脸,她声音嘶哑,“她也怀孕了?”

任逸朗张大着嘴,预感到一场风暴即将轰然袭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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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列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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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5-07 12:05:34

我听别人说过,值得推荐的情感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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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4-19 22:04:28

可以帮助复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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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12 20:1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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