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起|女业主VS装修工老大哥|金丙 著

情感导师 7160

 添加导师微信MurieL0304

获取更多爱情挽回攻略 婚姻修复技巧 恋爱脱单干货

第一章

这一年的二月,赵姮收到一张银行卡。银行卡没有署名,也不知密码。

春起|女业主VS装修工老大哥|金丙 著

她在阳光下定定地握了良久,就近找到一台ATM机。插入卡后,她食指举在半空,直到卡自动退出,她才再次插入,食指慢慢落于按键。

有了第一个数字打头,她很快将剩余五位数输入,点击“确定”。

——对了。

她没再做其他动作,也不好奇卡中的金额。她在屏幕中看到一串日期,2019年2月4日。

她莫名觉得熟悉。

转过身,阳光恰恰当头。

原来已三年。

“20码?什么时候能到酒店?”

赵姮坐在车里,一边对镜涂口红,一边问开车的闺蜜。

“急什么,同学会说好的五点,现在才三点好不好。你有这么迫不及待吗?那几个妒妇就等着看你笑话呢,她们要是问起你和周余伟的事,你怎么回答?”李雨珊问。

赵姮收起口红,垂眸将它放回包里,道:“她们算哪根葱。”

李雨珊被她不咸不淡的语气鼓舞了一下,“哎哟,好样的!”

车里暖气太足,赵姮把窗户打开一条缝,细小的雪粒迫不及待地冲了进来。

不怪闺蜜将车开成龟爬,一天一夜的时间,整座城市就换了一种颜色,路面结冰,所有速度都慢了下来,她的思维也是,变得迟缓而笨拙。

耳边的聒噪持续了数分钟后,她才听清——“……渣的是他,咱们慌什么,凭你的长相身材,在同学会上转一圈,分分钟钓他十个八个!”李雨珊阵前激励。

赵姮呵了声,轻飘飘地提醒:“小心,30码了。”

“混蛋!”李雨珊赶紧降速。

赵姮昏昏欲睡的时候,手机响了,她一时没能分辨电话那头的身份。她把长发拂到脑后,问:“是物业?”

“是的,赵小姐,我是小陈啊。”物业解释,“是这样的,一楼有个业主差点被石块砸到,您家是在装修吧?”

赵姮当初和周余伟一起分担首付买了一套房,四个月前两人分手,周余伟说房子送她,她倾尽所有,把他的那份钱如数奉还,现在她是房子唯一的主人。

两个月前房子交付,如今正在装修。

赵姮说:“先去华万新城。”

反正离得不算远,过了一个路口,李雨珊朝华万新城开去,到达附近的时候她直摇头:“这么荒凉,买菜都没地方买。”

赵姮下车前道:“所以我才买得起啊。”

小区内积雪深厚,车子没往里开,停在路边。一片风萧萧兮的苍白中,穿着红色过膝大衣的赵姮,像白纸上滴落的红色水彩,缓缓地晕染出独一无二的颜色。过程是柔和的,可呈现的却分明异样夺目。

这构图真美,周余伟也真的眼瞎。其实她也把同学会当成了战场,否则不会打扮得这样隆重。李雨珊边想边举起手机,拍下了雪地里那道傲立独行的背影,发给丈夫说:“我也要买同款大衣!”

丈夫回复地很快:“贵不贵?”

穿行雪地,鞋子上的雪在走出电梯时化成了水。赵姮见到站在1003室门口的两名物业,从包里翻出新房钥匙。

物业在旁详细说明情况,赵姮道:“装修已经一个月了,我也不知道现在什么进展。”

“您没来过啊?”物业小陈问。

“没,最近比较忙。”

门打开,入目是一片又黄又绿的墙体,墙上画着各种定位走线,墙脚堆着凌乱的物品,厨房地上还有电饭煲和热水壶,屋内深处传来钝物砸墙的声音。

小陈惊奇:“一个月了,只做了这一点啊,水电都没开始做?”

里头忽然走出来一个推着两轮车的少年,车上堆积着满满的碎石,见到赵姮三人,他愣了下,回头似乎想叫人。赵姮走近他,说:“我是业主,你刚才在砸墙?”

少年“啊啊”地比划了几下,很快地,他身后又走来一人。

“什么事?”

赵姮望向少年身后。

来人个子极其高大,穿着破旧的黑色夹克,手上拿着一根烟屁股和一把大锤,整个人从头到脚附着一层石灰,看不清他的五官。

他声音很稳重。

赵姮言简意赅:“我是这房子的业主,刚刚楼下有人差点被石头砸到,物业怀疑是我家装修掉落下去的石块。”

物业小陈在旁补充:“四楼挑出墙面的装饰大理石也被砸碎了一块,因为快过年了,这一排房子现在只有六户在装修,其他几户我们刚才已经排查过了。”

他把烟屁股随手扔地上,“哦,”他问,“那没砸到人?”

“没有,不过一楼业主的小孙女被吓到了,现在人还在楼下等着。”物业回答。

赵姮趁这时间拨通了装修项目经理的电话。

项目经理不知道在做什么,赵姮把事情说了一遍,对方似乎没听进去,一直说着“啊?”赵姮耐着性问他:“现在还在砸墙,这一个月你们就什么都没做?”

项目经理说:“什么没做,不是在做了嘛,我们队里的颜值担当在给你赶工呢,他——”

对方显然醉糊涂了,赵姮直接掐掉电话,转拨装修公司的市场总监。

物业说了一遍,又去室内检查,发现正在砸的那面墙是摆放空调外机的小隔间,这块地方利用起来,能扩大主卧面积,虽然物业明面上是不允许砸这一处的。

这处下方,正好就是四楼被砸坏的那块大理石所在。

少年望着男人。

男人晃了下手里握着的大锤,朝打电话的女人看去,等对方电话打完,他才开口:“那先下去看看?”

赵姮见他在跟自己说话,她道:“当然要下去看。”

他点头,朝少年叫了声,”小亚。”然后双手比划着手语。

叫小亚的少年松开推车,作势跟他们下楼,两名物业面面相觑。

男人说:“他跟你们去吧,要真是我弄得,该怎么负责就怎么负责。”

底楼的祖孙俩还在等着,她们也是正在装修的业主,趁今天周末,特意来看装修进度,谁知道从天而降一块石头,正好砸到脚边,四岁的小孙女吓得大哭不止。

小亚是个哑巴,长得又瘦小,他不停鞠躬,在手机上打字道歉,模样卑微脆弱,态度诚恳,就差下跪了。

原本誓不罢休的老人家无奈地表示了谅解。

赵姮手插着大衣口袋,一直静静旁观,在老人松口的瞬间,她忽地抬头,看见十楼窗口站着的那个男人,他手里又夹着一支烟。

他靠着栏杆抽着,撞到对方的视线,他才直起身,退后一步。

剩下的那块大理石,物业表示要去询价再做赔偿,问来了再跟赵姮联系。

赵姮没再上楼。

她的房子在一幢二单元,离小区门口不远。雪地上,来时的脚印已经不见了,她重新留下一串,坐回了温暖的车里。

李雨珊知道事情解决了,但见她脸色不好,便问:“怎么了?”

“没什么。”顿了顿,她才说,“这世道真是谁弱谁有理。”

李雨珊笑着说:“你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是有个哑巴,这事情还有得闹好吧。”

赵姮似乎不以为然。

李雨珊嚷嚷要迟到了,赵姮说她来开,两人换座。赵姮提升车速,李雨珊看她在结冰的路面上也敢开四五十码,佩服道:“早知道该开你的小polo。”

车子离开将近半小时后,项目经理终于赶到了华万新城。他还带着酒意,一身的肥肉抗着寒,衣服穿得很少,刚从老家把老婆孩子接来这里的兴奋劲暂未过去。他循着声音找到主卧,问:“阿扬,业主呢?”

周扬停下动作,在满室的尘灰中掸了掸头发,说:“早走了。”

那只能到时再说了。项目经理四处看进度,周扬给他敬了一根烟,自己也点上,问:“老婆孩子都来了啊?”

项目经理说:“啊,刚接来的,急急忙忙吃了顿饭,老酒还没喝几口,就被你这边的电话吓醒了。怎么这么不当心啊。”

“温经理——”把称呼的音调拖长,周扬才说,“没钱吃饭啊,手软。”

温经理夹着烟的手抖了下,无奈道:“知道嘞,放心好嘞。款子我也在催,公司不景气嘛,你看这房子,要不是你肯来救急,被那个业主看到这进度,又要有的倒霉了。”

他很自然而然地转移话题,“这女的很不好搞,要当心点。”

哑巴小亚读懂了他的唇语,比划了一下,温经理问:“他说啥?”

周扬道:“他问那女的怎么不好搞。”

温经理举例子:“上回她来公司签装修合同,你知道那个价格明细吧,那么厚一本明细,她居然当场在那算了两个小时,算出公司多收了两百多块钱。哎哟我去,我干装修干了二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真的有人去算那本明细!太精了。”他说着,感叹地直摇头,脸颊上的肥肉跟着颤。

小亚在旁瞪大了眼睛很惊讶。

周扬笑了笑,拿下嘴里的香烟,随手掸了掸烟灰,道:“那还真的挺难搞。”

第二章

温经理往飘窗一坐,打算等雪小一点再走。他跟周扬打商量:“这房子你就帮帮忙,多做一点,我给那女的拖了一个月,再拖下去就难看了。”

周扬一支烟还没抽完,他随口道:“做水电几天功夫就完了,你还要我怎么帮?”

温经理心里琢磨着,打下一剂预防针:“装修的活你什么都能干,万一回头我这边缺人手,你就再帮帮忙。”

周扬没应。

温经理开起玩笑:“再说这业主这么漂亮,多看几眼也好啊,你劳逸结合嘛,哈哈哈哈。”

周扬也没指出对方三分钟前还在说业主“难搞”,他“呵”一声回应,靠着墙壁把剩下的烟抽完。

雪下得断断续续,赵姮两人到达酒店时才不过四点半。

包厢里到了寥寥几人,陌生感在寒暄数分钟后渐渐消除。等人渐齐,气氛愈火。过了五点后又进来几个女人,为首最漂亮那人跟大家打完招呼,枪口立刻对准赵姮:“诶,你真跟你男朋友分手了啊?”

赵姮给面子的回了两个字:“是啊。”

对方道:“不是说快结婚了吗,怎么说分就分。你男朋友那么好的条件,分了也太可惜了。”

边上老同学打岔道:“哟,那我们这些光棍不就有机会了。”

那人笑着说:“赵姮跟她男朋友都好了七八年了,这分手跟离婚也没两样,她……”

她话没说完,又被人打断,这回是赵姮。”没想到你这么关注我跟她,怎么,对他有兴趣?”赵姮慢悠悠地转了一下手机,似笑非笑,“他的微信号回头我发给你?你向来喜欢捡漏。”最后那句她说得很轻,对方眼看就要拍案而起。

“开席吧。”班长蒋东阳说得不紧不慢,“大家先吃凉菜。”说笑声很快又起,蒋东阳拿过桌上的酒和饮料,问赵姮:“你喝什么?”

赵姮回答:“葡萄酒吧。”她顺着台阶,适时地放过了找茬的女同学。

其实她们并没有多大矛盾,读高中时哪有什么仇恨,一切无非起源嫉妒。当年赵姮过得穷酸,可无论学习还是人缘她都胜过对方一筹,直到现在大家已经步入社会多年,这人依旧保留着没事找事的习惯。

上次高中同学会在五年前,那时大家才刚大学毕业,五年下来许多物是人非。同学会进行到中场,众人互相交换名片。李雨珊是全职主妇,她拿出自己老公的名片跟众人交换,积极寻找商业合作伙伴,大家打趣完,问到赵姮,赵姮笑着说:“怎么办,我这把年纪才准备创业,名片都没舍得印呢。你们别吝啬,先把你们的名片给我!”

李雨珊愣了下,没听赵姮说过这事。

蒋东阳第一个把自己的名片递给赵姮,“赵老板,以后还请多多关照老同学。”

老同学们笑哈哈地纷纷请她多关照。

回去的路上,又变成了20码的车速。李雨珊慢吞吞地开着车,问赵姮:“你什么时候辞职的啊,好好的干嘛辞职?”

赵姮没多说,“就前不久。”

“那还有没有年终奖?”

“你说呢?”

“……那你真的打算创业?”

“再说吧。”

李雨珊不再吭声。

凭着这样的车速,回到出租屋时已经很晚。赵姮把脱下来的大衣随手扔到沙发上。

她先打开电视机,随便播了一部连续剧,再去厨房煮开水。

她就站在橱柜旁,听着水声轰轰地响起,等着水开。这五分钟的电视剧情无关紧要,她甚至不记得这部剧叫什么,那些热闹的声音让她的神经一点点放松。

在卫生间卸妆时,她收到三个男同学发来的微信,头有些昏沉,她一条都没回。放下手机,她看向镜中的人,栗色的卷发已经被水打湿,她一脸狼狈。

次日周一,赵姮出门的时候在楼下碰到房东阿姨,房东提醒她:“下个礼拜能搬吧?”

这房子上周已经卖了,房东补偿一个月房租,让赵姮尽快腾出来。赵姮笑着回应:“没问题。”

她坐公交车到达公司,人事部主管还没来,她先收拾办公桌。

同事们都心不在焉地做着事,偶尔把目光落在赵姮身上,又很快收回来。

赵姮大学毕业五年,在这家公司做到小主管,目前离职,余威犹在。同事小白跟她关系好,依依不舍地帮她一起整理。

小白问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赵姮道:“还没想好。”

小白道:“现在不好找工作,都快放假了……”说着,欲言又止。

赵姮把东西塞满一个箱子,说:“怎么?”

小白忍不住道:“其实你完全没必要辞职,本来你过年上来就要升职了,好不容易才熬到头,何必。”

原本赵姮也是这样想,无非就是承受一些闲言碎语。

小白真心劝道:“下次你亲生妈妈要是再来这里,我们可以骗她你已经辞职了。又或者她已经凑到钱,以后不会再来烦你了呢?”

赵姮笑了笑,小白真是“小白”。

赵姮从小就被收养,亲生母亲是在这一年才冒出来的。这一年过下来,她发现永恒的除了时间之外,还有自私、贪婪和欲望,这些丑陋的词汇才真正富有现实意义。

她忍耐已至极限,没什么再不舍得的了。赵姮没有多做解释,已经过了九点,她去人事部拿离职证明,回来搬起箱子,小白送她下楼。见她没开车,小白把自己的车钥匙给她。

赵姮说:“就一个箱子而已,不重。你快回去吧。”

她走得很快。

今天没有下雪,交通比昨天稍有改善。赵姮把箱子放回出租屋,出门去营业厅,重新办了一张手机卡,用新卡注册了微信号,第一个告知李雨珊,再将消息发送给养母和养母的亲生女儿。

后两者一直没有回复她,前者追来电话:“你这是一切都要重新开始吗?干嘛无缘无故换号。”

赵姮随便应付几句,李雨珊也没时间同她多聊,她还要给宝宝喂奶。

赵姮又用新号联系了装修公司的温经理,约对方马上去华万新城,她拒绝对方以任何理由来拖延。

四十分钟后,赵姮先到。

房子大门没有关严,门槛上斜斜地架着一块木板,周围都是细碎的石子。歌声从门缝里传出,女声慵懒,她没听清歌词,直接推门进屋。

隔了一晚,墙壁上已经凿出了几条电路,男人正蹲在地上翻找工具,他头也不抬地朝门口招招手,让人过来。

赵姮在入户过道站定。

男人等了几秒,拧着眉转过头,诧异了一下,摘下嘴里的香烟,站起身来。

赵姮开口:“温经理还没到?”

男人说:“没到,他要来?”

“我约了他。”

“哦。”

赵姮客气地说:“你忙吧。”

男人走了两步,把搁在砖头上的手机点了几下,歌声停了下来。他继续去翻找东西。

赵姮无所事事地刷着手机,通知好友们添加新号。没多久,门口一阵响动,小亚推着两轮车,压过门槛上的木板走进来。

他倏见到赵姮,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男人朝他招手,冲他打了几个手语,小亚把车推到一边,走过去,蹲下来帮他翻找。

两人极其安静,只有四只手在空气中乱动。

赵姮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转移过去。

哑巴瘦瘦小小一个,那男人蹲在那,块头被对方衬得像座山。

他没换衣服,依旧穿着昨天那件黑色夹克,从头到脚仍附着不少石灰,只是脸上干净不少,露出了清晰的五官。

赵姮莫名地想起昨天温经理醉酒的话语,颜值担当……

这人长得很硬朗,估计在那一个群体中,他刀削的五官确实是担当。

赵姮觉得这种手语交流的场面有些诡异,她在这种极度静谧诡异的环境中等待了快二十分钟,终于把要等的人等来了。

温经理慢吞吞地进门,先把一个网兜递出:“阿扬!”

对方让他放边上。

温经理放下网兜,向赵姮介绍说:“这是我们周师傅,他是老手了,什么装修的活都能干!”

赵姮问:“水电也是他做?”

“是啊。”

赵姮道:“那温经理,你给我一个准确的时间表吧,合同时间白白过了一个月,剩下三个月你打算怎么安排?”

温经理打哈哈:“你放心好嘞,肯定来得及。我现在一天要跑五套房子,快过年了,好几批工人都回家了。春运嘛,没有办法的事。”

赵姮没轻易放过对方,她问砸墙什么时候砸完,水电什么时候做完,卫生间防水什么时候弄,接下来是哪些事情。

她问得巨细无遗,温经理手上夹着的香烟眼巴巴地自燃到了尽头。

小亚冲周扬打手语:我看出来了,她真的难搞。

她语调不骄不躁,语气甚至可说温柔,嘴角不时微弯,一副极好说话的样子,可温经理已经在抽第三支烟了,不知不觉就被逼着立下一串军令状。

周扬的视线在那人浅笑的脸上定了定,他笑了下,朝小亚一使眼色,拎起网兜走进主卧,把网兜挂在外面,做好防护,才开始砸剩余的墙壁。

小亚:公司穷得连网兜都买不起了,早怎么不拿过来。上一批的钱什么时候给?

灰尘高高扬起,周扬毫不在意,他一锤落下,才说:“就当给温经理面子,再等几天。”

砸了许久,终于把这半片墙砸完了,两人把碎石畚到推车上,出来的时候,温经理已经不在了,业主却还在。

赵姮让到一边,等推车过去了,她突然叫住人,“周师傅——”

周扬回头。

赵姮展开手里的票据,说:“我刚去了趟物业,大理石的价格出来了,三百五。您看这钱怎么给?”

周扬全身都是石灰,他的五官埋在灰尘中,看不出表情。他道:“你跟装修公司算吧。”

“哦,那我等会问温经理。”

周扬点点头。

他帮着把推车运到电梯口,等电梯时,他拿出一支烟,在手上杵着,也不抽。小亚问他:怎么了?

这三百五最后有一半也会落到他头上,周扬琢磨了一下,在电梯“叮”一声后,他让小亚先去倾倒垃圾,他返回屋内,在主卧里找到赵姮。

赵姮正在看原先的空调外机位,现在这一处已经被砸掉,主卧多出了一个多平方的面积。

“赵小姐——”

赵姮看向站在门口的人。

周扬见到栗色的长发在空中扬过,他顿了下,才开口:“赵小姐,那块大理石要不我来补?”

赵姮说:“钱我已经垫付给物业了。”

“物业应该会同意,你能不能帮忙问问?”

赵姮想了想:“你自己做能省多少?”

“……那种最多值二百。”

赵姮道:“那我去问问。”

“谢谢。”周扬看了眼她的包,还没开口,就见一只纤白的手打开包盖,从里拿出一件东西。

赵姮微弯嘴角:“这个给你?”

周扬:“……”

他把一直拿在手上的烟叼住,视线定在女人脸上,不过两三秒时间,他几不可闻地“呵”了声,接过对方递来的票据。

“……谢谢。”这声谢,他声音低哑许多。

小亚倒完垃圾回来时,赵姮已经离开。他把推车放好,关上大门,问:怎么样?

周扬刚把票据拍照发给温经理,讨价还价地问他报销。他没说由自己修补。最后温经理同意承担二百五。

见小亚问,周扬眼前闪过那张极漂亮的脸,想了想,他打手语:也不是很难搞。

第三章

忙碌一整日,两人天黑才回到出租屋。周扬匆匆忙忙洗了一个战斗澡,洗完后抵着寒气跑出浴室,换小亚进去。

这间房位于二楼,住客有五人,其中两人是对小情侣。他和小亚各住两个小房间,条件虽然简陋,但架不住地段好,去哪都方便,房东还有一个车位可供他们用。

小亚已经切好菜,周扬进厨房简单炒出装盘,再将剩饭热一热,小亚刚好洗完出来。两人坐在客厅餐桌上狼吞虎咽,吃到一半,小情侣的房间里传来怪异的声音,周扬不为所动,小亚更是听不见。

饭后周扬去捡起脏衣服,从棉毛衫到袜子,没有一件是干净的,他拎起黑夹克想了想,最后还是走到窗口,把夹克伸到外头,使劲抖了几下,回来撂到椅子上。

他懒得洗外套,其他的衣服被他泡在脸盆里,倒点洗衣液,打算撩几下就算完。

小亚看不过去,叫他让开,他来洗。周扬没听。

脸盆里还有他的内衣裤,真让小亚洗,他浑身不得劲。

洗完衣服,手也冻红了,他皮肤偏黑,冻红看起来不明显。小亚跟他聊天,冲他比划:明天那个业主大姐是不是要过来?

周扬语塞了一下,“……她年纪很大?”

小亚不解:欣欣家园的业主大姐都五十多了吧,不是一直都这么叫的吗?

周扬一顿,他抬起冻红的手,搓了把头顶,把小亚赶去洗碗。

这一夜依旧寒冷,周扬开着电热毯,睡到半夜被烫醒,他闭着眼关掉电源,接着睡过去。

早晨七点左右,整座城市将醒未醒。

周扬开着面包车,在常光顾的小饭店门口停下,要了两碗咸豆浆和七个大肉包。他块头大,胃口自然大,小亚还不到二十岁,少年人吃得也多。

两人囫囵着吃完早饭,抓紧时间赶到欣欣花园,跟业主碰了个头,卸完车里的工具后开始干活。

过了两个小时,周扬忽然接到温经理的电话。他打开免提,手上的活没有停。

“温经理?”

“阿扬啊,你现在在哪里?”温经理问。

“欣欣家园。怎么,有事?”周扬回。

温经理十分头大:“哎呀,你那边的活急不急?不急的话就先来华万新城吧!”

“我下午再过去。”华万新城刚交付不久,尚无住户入住,所以物业没有硬性限制装修时间,反正那边天黑之后也能干活,周扬不着急。

温经理叫起来:“别别别,你还是先去那边,那个赵姮现在就在那里,你们不去她就要来公司了。我跟你说,我现在真是怕了这种文化人,太难搞了!”

周扬今天才知道那位业主的全名。他很轻地笑了下,停下动作,问:“材料进场了吗?没材料我也做不了啊。”

“进了进了,马上就能到!”温经理松了口气。

周扬放下工具,把摘下来的手套朝小亚一扔。小亚回头看他。

周扬打手语:收拾东西,去华万新城。

路上他先绕去了装修市场,找到一家大理石店,没多久搬出一块大理石。

小亚问:多少钱?

周扬说:“一百二。”

小亚虽然学习差,但加减总归没问题,他抽了下嘴角。

周扬不轻不重地朝他后脑勺拍了一记,发动车子,开向华万新城。

二十分钟后,他搬着大理石站在1003室门口。大门敞着,里面的人穿着一件驼色大衣,内搭黑色半高领毛衫,背着单肩链条包,抱着双臂站在客厅中央。

两人视线相撞。

“不好意思,我去拿这个了。”周扬放下大理石,朝对方说。

对方没有发作,周扬见到她从包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支递过来,和颜悦色地说:“辛苦了周师傅,我今天有时间,所以过来看看。”

周扬接过,她又递了一支给小亚。

周扬低着头,转了转手里的香烟,然后掀眸看向赵姮,对方浅浅地朝他微笑。

周扬把烟往嘴里一送,朝后头招招手,开始干活。

材料在十分钟后才送达,温经理和工人一道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大约五六岁年纪,扎着两根羊角辫,进门立刻礼貌地叫:“姐姐好,叔叔好,哥哥好!”

温经理一脸自豪:“这是我小闺女,九月就上小学了。”

赵姮摸摸小朋友的头,包里刚好有前天同学会上剩下的巧克力,她拿出来给了小孩。小朋友很懂规矩,仰头朝父亲看,温经理教她:“要说谢谢。”

“谢谢姐姐。”小朋友这才拿。

赵姮给温经理和工人分别递了一根烟,随意问:“家里就一个孩子吗?”

“还有一个大的,刚念初中,也是闺女。”温经理笑着说,“闺女好,我压力都能轻点。”

工人将材料运完,周扬过来检查,顺便拿东西遮住了墙角的那块大理石。

温经理趁机向赵姮夸耀电路线管和水管的材质,见赵姮朝一个方向看了眼,他也跟着望去,刚好见到周扬走开。

温经理说:“我们周师傅干活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他是我带出来的,干装修这行快七年了,多少老顾客指定要他来做,他这人活又好长得又帅!”

赵姮还没开口,就听小朋友插嘴:“爸爸最帅!”

温经理挺着大肚子乐呵呵地:“那是,那是。”

赵姮笑了笑。

温经理以为她笑话他,特意道:“我没发胖前那真的不比周扬差。”他回头朝周扬喊,“阿扬,是吧!”

周扬叼着烟在干活,头也不回地“嗯”了声。

温经理接着对赵姮道:“我这都是生病吃药吃的,一胖就胖了六七年!”

聊了一会,他又带着小闺女去看另外的房子了。

赵姮没走,她叠了几块砖头当凳子,拿着手机搜索房源,间或看看招聘。

包里还有一小摞名片,她放进夹层里,其中一张名片掉了出来,她刚拾起,就收到一条微信。

“怎么换号了?”——蒋东阳。

赵姮随意找了一个借口,回复完,她看向手中的名片——

【某某医药公司财务总监蒋东阳】

原来是半个同行。

小亚憋了半天,悄悄地回头,朝赵姮瞄了眼,又看向周扬。

周扬身上的黑色夹克又变得灰蒙蒙的,他打了个手语:有事?

小亚:我想撒尿。

周扬:……

这里所有的房间都没有门,包括卫生间。里头连塑料便盆都没有安,他们之前都是对着下水口直接方便的。

这会女业主在这里,他们没法随心所欲。

周扬:去外面。

小亚:外面没厕所。

周扬:你一个大男人,草地上一钻不就行了!

小亚:我想大号!

周扬:……

赵姮看不懂他们两人在比划什么,她和中介在微信上联系好,起身说:“周师傅,你们慢慢忙,我先走了。”

周扬点头:“再见。”

人一走,小亚立刻绷紧屁股跑向卫生间。

赵姮资金有限,房子还没供完,存款投在装修中,她如今无业,每一分钱她都要精打细算。

她希望租房合同只签半年,房租一月一付,半年后她就能住进自己的房子。

最后她敲定了一套房,房子位于中高档小区,房东是位漂亮的单身女性,在自己家中她也戴着一副墨镜。出租的是其中一个七平米左右的单间,女房东要求苛刻,赵姮答应下来,还价后转给对方九百元租金。她看到对方身份证上的信息,籍贯外省某村,叫崔靓荷,1988年生,比她大一岁。

租完房子,时间才下午两点半,赵姮想了想,又回到华万新城。

1003室的大门没有关紧,看来人还在,没有阳奉阴违。

赵姮走进屋内,客厅没人,她又往里走,次卧也没人,直到经过洗手间,她才看见里面一团高大的黑影。

阳光无孔不入,什么都照得清清楚楚。

周扬才甩了一半,控制不住心跳骤快,一下就撞翻了边上用来冲厕所的水桶。冷水溅到裤脚,他“嗖”一下将家伙塞回,拉上裤链。

再转头,门口早没了人影。

“靠——”周扬无声地骂了句。

第四章

几分钟后,小亚从面包车里拿完东西上楼,发现大门关住了,他使劲拍了几下,等了一会,门才从里面打开。他也没当回事,把工具交给周扬。

周扬拿走工具,重新把大门关实,对小亚说:“下次进出记得关门。”

小亚瞪大眼:为什么?多不方便。

周扬说:“省得灰尘吹到走廊。”

看到这么有素质的一个理由,小亚更加懵了。

周扬不太自在,口气有点冲:“赶紧干活,早干早完!”

不过小亚也听不出他的语气有异,他听话地点点头。

直到坐上公交车,赵姮才将先前那幕抛到脑后。她有太多事情要做,想忽略什么,很轻易就能忽略。

搬家时间紧,赵姮到家后立刻开始收拾行李。

她删选了几样家具电器,有用的带走,可抛的打算联系废品回收。她学会赚钱后放纵着自己的购物欲,这次整理出来的衣物装满了两个行李箱和六个大纸箱,当中还有周余伟送给她的一只一万多的名牌包,她没用过几次,包还崭新。

赵姮抱着包,坐地板上发了会呆,想清楚后打算将包二手卖掉。

余下的最庞大的一样,就是一屋子的书了。从小学至今的书她装满了八个纸箱。

新租的房间只有七平,房东不允许她过多使用房间以外的空间。因此第二天,赵姮将那些东西搬至自己车里,运往华万新城。

电梯到达十楼,她用一只箱子抵住轿厢门,将其余的一个个拖出来,转移完后才发现1003室大门紧闭。

她蹙了下眉,试着敲门,等了几秒没人应,她刚打算拿钥匙,门忽然开了,她和门内的人面对面。

对方似乎顿了半秒,点头打过招呼后,避让开来,走回去继续干活。

赵姮没让人帮忙,她弯着腰,费力地将箱子一个个拖进屋内,送到小房间去。

昨天的一支烟起到作用,小亚见到这位赵小姐不再如临大敌了。他见对方运得吃力,放下活,拿出手机打出一串字,走过去给她看。

小亚:这些东西你要放在这里吗?

赵姮也拿出手机打字:我放在小房间里,影响你们工作吗?

小亚:我能看唇语。没有关系,放到角落吧。

赵姮继续搬,小亚也来帮她,两人很快就将纸箱堆到了小房间的角落。

赵姮说:“谢谢。”

小亚笑着摆摆手。

赵姮道完谢就走。她走后半分钟,周扬站在一堆纸箱前,拍了拍用胶带封好的箱面,问小亚:“里头什么东西?”

小亚摇头:不知道。

周扬没再管,他打开手机里的歌曲,边听边忙,小亚给他打下手,学得很认真。

周扬问他:“你过年回不回去?”

小亚:不确定,我先问问我姐。

周扬:“你姐期末考还没结束?”

小亚:考完了,她还有兼职。你过年回家吗?

周扬摇头,干着活说:“不回。”

没过太久,又听见敲门声。小亚听不到,他仍在做着事。周扬挑了下眉,心底猜测着,走过去开门。

果然,又杀了个回马枪。

脑中念头还没过完,就见对方弯下腰,开始往里拖纸箱。

周扬:“……”

箱子没法密封,里面装着凳子,后面还有好几样小家电和家具。

赵姮的车是大众Polo,经济小巧型,载不了多少东西,她分两趟搬。

前面的人挡住了路,赵姮看见对方灰漆漆的裤腿,她抬起头。

两人间的距离第一次这样近,周扬看清了她的素颜,也许是搬东西吃力,她脸颊白里透红,唇色却极淡,气色并不好。

周扬自觉走开,并没有帮把手。

赵姮依旧没叫人帮忙。

小亚看了一眼,这次没动,他继续干活。

纸箱拖地声断断续续地响着,周扬半坐在窗台边,嘴里咬着零件,手上忙碌着。

他也不抬头,朝一旁蹲着的人踢了一脚。

小亚朝他看。

周扬朝里面撇了下下巴。

小亚困惑地朝里望去,等周扬又轻轻踢来一脚,他才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去给人当苦力。

总算将东西都堆置整齐,赵姮出来的时候,恰好听到那人手机里播放出上回她听到的歌曲,慵懒的女声很特别,已近结尾,等她分了一根烟给小亚的时候,手机已经在放下一首歌了。

赵姮道了谢,望一眼在不远处正切割管子的人,她又抽出一支烟,对小亚说:“我就不打扰周师傅干活了,你帮我给他吧。”

小亚点点头。

周扬没听到他们说什么,一支烟递到跟前,他抬头的时候大门正好关上。

小亚:她给的。

周扬瞥了眼香烟没动,他手上使力把管子接牢,做完这最后一点,他才拿过烟,叼在嘴里。

赵姮当天就搬到了新公寓,女房东见人时依旧戴着墨镜,她和对方没有什么交流,理完衣服,她最后捧出之前从公司搬回来的箱子,将里面的物品归置好。

她把元旦前公司新发的定制台历本随手搁到床头柜,看过第一页,又翻到第二页看除夕的日期。过几秒,她顿了顿,又回到第一页,将日期全部扫过。

今天是2016年1月20日,农历腊月十一,距除夕还剩十七天。

农历2016年,没有立春。

这是一个无春年。

接下来几天,赵姮并没有闲着,她一边投简历,一边联系大学交好的同学。

她药学专业毕业,同学中有人进医院,有人做研究,有人转行,她做药代。这一行来钱快,初始两年她就为自己存下不少积蓄。

这回联系上的同学拉她入伙,让她一起做HPV疫苗中介。内地没有引进这个,想打疫苗的人多数会选择香港。

等赵姮闲下来时,又到周日。

已经天黑,她今天还没吃过什么东西,搜了下外卖,又觉得价格不划算,见时间还早,她穿上外套出了门。

她还没在这一带逛过,索性慢吞吞地到处走走,不知不觉走远了。街边一家小饭店的生意似乎格外好,她走进去时恰好有一角空位。

服务员从狭窄的过道里挤来,站定后问:“小姐一个人吗?需不需要我推荐特色菜?”

她说话时自带笑,眉眼弯弯,高中生模样,尚且稚嫩,少见的可爱玲珑。

赵姮不知不觉地扬起嘴角,“你有什么好推荐?”

服务员推荐嫩牛柳夹饼和特色牛肉面,赵姮选了后者。

等餐时她才隐约听见这饭店里放着歌,竟然有几分熟悉,看到正从门口走进来的两人,她才想起那道慵懒的女声。

赵姮招了下手,“周师傅!”

周扬见到她,脚步停住。

周围没空桌,只剩赵姮这边有位,赵姮客气道:“过来一起坐吧,现在没位子。”

周扬见她神情自若,他脚步迟疑了一下。随即搓了把头顶,他也神情自若地朝对方走了过去。

第五章

空间逼仄,桌子也很小,因为客人多,本就狭窄的过道在多添几把凳子之后愈发拥挤,桌与桌之间也离得极近。

周扬一坐下,赵姮就有种成年人乘坐童车的感觉。反观边上的小亚,他坐在过道这头,瘦小的身材倒有几分活动的余地。

赵姮将桌面上的抽纸和筷架往边上挪了挪,说:“这家店生意似乎特别好,没想到能碰上你们,真巧。”

周扬着重盯了盯她的脸,她太闲适,于是他一条腿往外伸开,舒展了一下四肢,“嗯”了声,随意地聊:“你一个人?”

赵姮:“嗯。”

服务员已经再次挤了过来,她这回微微喘着气,显然忙得不轻,“二位吃什么……咦,是老顾客呀,我待会儿给你们这桌送盘花生!”

周扬和小亚点完单,赵姮问:“你们常来这家店?”

“唔,”周扬说,“我们就住附近,这店手艺不错。”

赵姮也没问他们住哪个小区。

小亚打着手语。

赵姮看向周扬,周扬翻译道:“他说我们早饭经常在这儿买。”

小亚又打起手语。

周扬朝他看了眼,见赵姮的视线又一次过来,他翻译:“这家店还上过新闻,很多人大老远赶来吃。”

小亚接着打手语。

没完没了了……周扬慢慢收回腿,朝他踢了一脚。

小亚没有领会,以为周扬不小心碰到他,他双手还在不停比划,向赵姮介绍这家店。

周扬道:“他说这家店早上的咸豆浆好喝,中午和晚上的菜单每周变一次。”

小亚少年人心性,爱交友聊天,这也是他枯燥生活中少有的乐趣。周扬已经三十岁,早过了青春烂漫的年纪,他不爱跟不熟的人聊。

周扬勉强充当了一会翻译,见面条送来了,小亚还比划不停,他又踹去两脚,对面的人却忽然朝他看来。

周扬慢吞吞地缩回脚,拿起一粒花生,“咔嚓”剥开。

赵姮微微弯腰,掸了掸被他踹到的小腿,接着尝了口牛肉面汤,味道极鲜。

周扬扔了粒花生进嘴里,然后朝小亚打手语:自己聊,别烦我。

小亚点头。

赵姮低着头吃得不紧不慢,周扬坐那剥花生。小亚在手机上打字,桌上只能听见赵姮轻声细语的回答。

过了会,赵姮问:“那这里早饭有什么?”

她问话时小亚刚好在瞧着周扬,全然不知。周扬瞥向她,道:“多了,锅贴包子,饺子馄饨面条。”又多说几句,“他们家的牛肉锅贴是个招牌,每天限量六百个,想吃只能赶早。”

小亚看着他的嘴型撇了一下嘴。他自己倒聊上了。

赵姮倒不介意是他回答,她低头继续吃面。

安静片刻,盘子里堆积了浅浅一层花生壳,周扬又扔一粒进嘴,忽然察觉对面的人看了过来,他抬眸。只见对方略显苍白的脸已经有了血色,嘴唇湿润,看着他身后。

周扬侧身一瞧,胳膊朝后,转头问她:“辣酱还是醋?”

“辣酱。”赵姮道。

周扬拿起辣酱瓶子,朝这桌客人举了下示意,然后放到赵姮面前。

“谢谢。”赵姮打开瓶盖,一边舀辣酱一边问:“听温经理说水电快做好了?”

“已经完工了,明天再去收个尾。”周扬道。

他们点的三盘炒菜送来了,小亚推推餐盘,让赵姮吃,赵姮笑了笑,没有伸筷。

两元米饭不限量,周扬吃饱喝足,饭钱双方各付各的,赵姮和他们在店门口道别。

冷风吹来,餍足的劲道被打散。今晚月亮倒是极显眼,明天会是个好天。

周扬点了支烟,站在树边说:“少抽点。”

小亚瞥瞥他手里夹着的,意思是“你自己还抽呢”!

周扬拍了记他的脑袋,极自然地朝另一个方向扫去一眼。

人已经走远了。

他吸口烟,招呼道:“回吧。”

两人抵着寒风,慢悠悠地往家走。

赵姮回去后才看到温经理发来的微信,让她明天去验收水电,验收完就能进行下一步。

次日,赵姮开车来,将车停在地下车位。油量还剩少许,她打算最近出行都靠公共交通。新租的小区停车收费,她当初买房时也买了车位,如今恰能派上用场。

温经理已经到了,他正跟周扬说工钱的事,见到赵姮,他止住话题。

小闺女这次又被带来了,乖乖地叫人:“姐姐好。”

温经理心情愉悦:“我待会儿带我老婆闺女去逛动物园。”他抓紧时间,带着赵姮看一遍水电情况,又向她介绍家具墙漆等等,他介绍成功就能拿回扣。

赵姮倒没有拒绝,她要了几个地址和联系方式。温经理带她查完水电,跟她说:“现在要增改还来得及,你这边确定好我就让泥工来补墙,以后要再改也可以,不过水电工来一趟会额外收费。”

赵姮听明白了,她看了看,没什么地方需要改的。

温经理拿出验收单让赵姮签字,赵姮边签边问:“瓷砖是不是要让他们送来了?”

“差不多了,你可以通知店里了。”温经理道,“对了,大理石也可以送来了。”

赵姮一顿,她把大理石忘了。

温经理又给她一个公司账号,让她转第二笔装修款,赵姮问:“铺地板的什么时候进场?”

温经理说:“你放心好嘞,很快,明天我就叫人来补墙,补完就铺地板!”

赵姮当场转出第二笔装修款。她一走,周扬也差不多收拾好了,温经理跟他招呼一声就要走,周扬把人肩膀一搂,“等等等等,一起走。”

温经理:“啊?”

周扬用了几分力,“先跟我去趟公司,把钱结一结。”

温经理哭笑不得:“我还能赖你啊?你放心好嘞——”

“我放心——”周扬拿下嘴里的烟,拍拍他肩膀,“我不急,小亚还等着回家过年呢。”

小亚在旁边可怜兮兮地点点头。

温经理无奈地被周扬抓去公司,好歹帮他要到一半工钱,剩下一半说好年后给。温经理毕竟做不了主,周扬看在他的面子上,也没硬来。

小亚跟着他做事,工钱自然比他少,周扬算了算,还是将他的那份补足给他。

下午他去装修市场跟朋友一起吃饭,朋友给他介绍一套房,说等年后再开工。

周扬点头。店里来了生意,朋友放下筷子走出办公室,周扬埋头吃饭,吃完人还没回来。他抽了张纸巾,打算离开,走出来,正好听见朋友的声音。

“一百九真的不贵,这大理石我们卖得最畅销。门槛面积也少,你家几个房间?”

周扬走过拐角,正要去打招呼,就见前面的人转过来,对方似乎有些意外。

“周师傅?”

周扬的朋友,这家大理石店的老板说:“哟,阿扬你带来的?早说啊。这样,我给你个实价,一百五怎么样?童叟无欺!前几天他买这块大理石,我也是要的一百五。”老板给周扬使了个眼色。

“一百五?”赵姮看向那块眼熟的大理石。

“呵……”周扬低低地笑了下。

他低头擦了擦嘴,将纸巾揉成团,再看向赵姮,道:“门槛石就别选这种了,过来。”

赵姮在原地站了两秒,才走过去。周扬带着她,向她介绍另外几款。

赵姮看中一款黑底白条纹的,她忽然问:“那块大理石你到底花了多少钱?”

周扬说:“一百二。”

赵姮点头。

周扬摸出一根烟来,打火机却点不着火,他问:“有火吗?”

赵姮说:“没,我不抽烟。”

周扬把打火机抛进垃圾桶,手上转着香烟说:“你飘窗做不做大理石?”

“做的。”

“过来。”

赵姮又跟过去。

周扬指着几款让她选,赵姮看中一款,周扬低声跟她说大概的最低价。

他人高马大,赵姮穿着高跟鞋,也才到他下巴,他一挡就挡住她全部视线。

赵姮稍稍退开一点。

找老板问价时,周扬没再跟来。赵姮费了半天劲,终于还到了那个最低价,约好明天上门量平方。

她走出店铺,见到周扬叼着半截烟跟人告别,一只脚已经跨上面包车,正准备离开。

他见到她,问了声:“买好了?”

“买好了,就是刚才你说的两款。”

周扬点点头:“走了。”

“再见。”

周扬坐进车,关上了车门。

公交站离装修市场有段距离,赵姮步伐很快,她走出一百米的时候,后头的面包车经过她边上,车里的人问:“坐公车吗?我捎你一段。”

赵姮想了想,说:“好啊,谢谢。”

周扬把副驾上的各种传单纸巾烟盒摞起来扔到抽屉里,车门已经打开,她准备上来了,周扬忽然把屁股底下的坐垫抽出,翻个面,放到副驾椅子上。

赵姮看了一眼。

周扬说:“干净的。”

“哦,谢谢。”赵姮坐下,关上车门。

第六章

面包车后座全拆,车厢用来装运工作要用的物品。车内原本常年有一股淡淡的汽油和香烟混合的味道,此刻狭小的空间中似乎生出一种清淡芬香,这香若有似无,使劲去嗅,却是什么都嗅不到的。

周扬将车窗摇到底,拿下嘴里的半截香烟,胳膊架到窗户外,弹了弹烟灰,问她:“你往哪个方向?”

赵姮道:“环西北路那边。”

那条路距小饭店不远,周扬了然,他择定了公交车的走向,朝着站台的位置开。他没说他现在也要回家。

他的胳膊架在外面后,就没再收回来,抽一口烟,又迎风伸在窗外。

赵姮驾龄三年,上路时总能看到这种单手驾车,另一只胳膊伸在窗外的男人。周余伟没这习惯,她向他吐槽过,周余伟分析说:“估计天热的时候这样比较凉快。”

现在还是冬天,轻微的冷风飘进来,吹乱了赵姮几丝栗色长发。她穿得不厚,也幸好今日天好,短时间内她没觉得多冷,她顺了顺被吹乱的头发。

周扬似乎又闻到了那种清淡芬香,就像隐形的纱被风卷来,蹭过他的鼻尖。

离公交车站还剩几十米的时候,他用拿烟的手擦了下鼻头,鼻子微微耸了下。”我现在去兴桥路,要不带你到那附近下?”

兴桥路离环西北路真的不远,赵姮估计他是要回家,既然顺路,她没道理拒绝这番好意。赵姮笑着说:“那就谢谢了,省的我转车了。”

“顺路的,不客气。”周扬随意道。

面包车一下子就开过了公交站。

周扬运气不好,在第二个十字路口的时候遇上了超长红灯。这时烟已燃尽,他抽了最后一口,随手把烟屁股朝窗外一扔,胳膊依旧懒懒地垂挂在外面。

那根下坠的烟屁股叫一旁等着的宝马车主人多看了一眼,随即车主猛地按下副驾窗户,朝外面喊:“小姮——小姮——”

周扬转头朝宝马车看,赵姮自然也听到了。她隔着一个周扬,看向坐在宝马车驾驶座上激动喊话的男人。

所以,白天不能胡思乱想。

赵姮收回视线,像是没听见,任由周余伟叫着她的名字。

周扬看向边上的女人,问:“你朋友?”

赵姮轻描淡写地说:“已经不是了,不用管他。”

这种情况,对方不是债主就是情人,周扬见她不予理会,他索性将车窗升起。

红灯倒计时了。

周余伟解下安全带想下车,又见前方有交警,他只好重新扣上,拨打赵姮的手机,依旧是空号。

他翻出李雨珊的号码,直等到绿灯亮起,那头才接听。

周余伟打开免提,跟着那部面包车,听见那头不耐烦的问话,“周余伟,你干嘛?”

他无视对方的语气和背景中婴儿的啼哭声,焦急地问道:“小姮的新号是多少?你发给我。”

“有病吧你!”

“我碰见她了,我有事找她,你发给我吧。”

“你都碰见了不会当面跟她说?你当我猪啊!”

“李雨珊!”周余伟口气不好。

李雨珊更加凶:“懒得理你!你们男人都是大猪蹄子!”音落就挂电话。

周余伟只好咬牙跟紧前面的车。

周扬其实一直留意着后面。他也不是诚心的,多看两眼后视镜也是人之常情。两车同样过了红绿灯,马路只有一条,同路很正常。

可是宝马车跟得太近,他转过弯时,那车也转过弯。周扬提醒:“他好像故意跟着我们?”

赵姮看了他一眼,才转头看后方,果然还能看见宝马车,对方还摁了摁喇叭。赵姮蹙眉。

周扬问:“要不要甩了他?”

赵姮虽然不想见周余伟,但也没必要像警匪片里那样大动干戈,“你前面放我下车吧,麻烦你了。”

周扬没多说什么,他闷声“嗯”了下。

他打算在前面路口停车,车子加速过去。后方的周余伟见面包车提速,以为对方要甩人,他一着急,猛踩油门,等前面的车子慢下来,打起转向灯想靠边时,他脑子乱糟糟的已经来不及了。

“嘭——”

周扬和赵姮猛扑向前,幸好系着安全带,两人很快稳住。

“他妈的——”周扬骂了声,解安全带下车,赵姮比他还要快,她冲下车,喊道:“周余伟,你发什么疯!”

周扬还没见过她疾言厉色的样子,温经理再无赖她都是一副巧笑和气的模样,举止间总透着股云淡风轻,然后不动声色的达成目的。

此刻她却对着一个男人怒目而视。

周余伟急匆匆地下车:“你有没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撞伤?”

赵姮听而不闻,先去看撞车的位置。宝马车没有太大问题,廉价的面包车却整个车屁股被撞毁容了。她看向走过来的周扬,问:“你有没有事?”

周扬顿了下才答:“没事。”

赵姮又问:“你要报警吗?”

周余伟总算想到道歉:“抱歉,我刚才没来得及刹车,损失全部我来负责。”

撞都撞了,周扬只能抑制住火气,吃亏是不可能的,“怎么个赔法?”他问。

周余伟说:“我给你留个手机号,你先去修车,修多少我全赔。”

周扬拍向车身,他一巴掌下去,力道大的面包车都晃了晃,“我这是开工用的车,没车我怎么干活?”

周余伟不欲和对方多做纠缠,何况他是过错方,他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对方,道:“那我连误工费一起赔给你,这是我的名片。”

周扬拿过来一看,知道了这人在市委工作。

周余伟迫不及待地想跟赵姮说话,“你什么时候搬的家?我去你家没……”

赵姮打断他:“聊天也分下场合,你们先把事情协商完。”

周扬拍好照,双方把车靠边停好,周扬直接报出日三百元的误工费。听到这价格,周余伟瞄了眼赵姮,见她没反应,他跟对方打了几句商量,最后周扬松口日二百。

周余伟将钱付好,跟赵姮说:“那现在你有没有时间跟我谈谈?”

“你想谈什么?”

“你最近……怎么样?”

周扬塞好钱包走开了。

赵姮道:“你就想问这个?”

“还有你的手机号……”

“你想复合吗?”

周余伟张了张嘴。

赵姮又道:“如果你现在说结婚,我马上去拿户口本,怎么样?”

周余伟一怔,接着,眼底是祈求和渴望,“我家里还没有……”他始终没点头。

赵姮笑了笑,她内心很平静,此刻好声好气地道:“行了,你走吧,我挺好的,你不用找我。”

她说完转身,一眼就看到周扬站在梧桐树下抽烟,她以为他已经走了。

周扬朝她走去,到车边时停下,他问:“好了?那我送你?”

第七章

赵姮闪了下神,接着点头:“好,多谢。”

两人一齐上了面包车,留下周余伟独自站在马路边。

面包车起步很快,赵姮无意识地看着后视镜,等到身体一晃,她才回过神来。她一边扯出安全带,一边问:“你现在要去修车吗?”

“晚点再去。”周扬说。

“去4S店还是其他修车行?用不用我介绍?”

“不用,我有认识的修车行。”

“今天给你招麻烦了,不好意思。”

周扬叼着烟摇了下头。

今天这事,纯属是好心却遭来无妄之灾,即使周扬在金钱上没吃亏,但就情理来说,赵姮也应该做出一番补偿,比如请对方吃顿饭,毕竟是她给人造成了麻烦。

可她跟周扬只是临时的雇佣关系,不熟,除了装修收尾安装开关插座时他会再来一趟,两人不会再有其他交集。

何况请人吃饭是要花钱的……

“不如晚上我请你吃顿饭?怎么说都是我给你惹的事。”最后赵姮还是开口。

正是下午阳光最好的时候,周扬向阳开着车,灿烂的光线晃到了他的眼。烟灰不知什么时候烧得那么长了,一眨眼,簌簌落到他腿上。

他拿下香烟回答:“太客气了,不用。”

“我过意不去。一顿饭而已,今晚没时间的话,改天也行。”

周扬说:“那行吧,今晚吧。”他说完,才记得掸掉裤子上的烟灰。

说定后,赵姮拿出手机,想趁空闲,大概算一下新房大理石的面积。她不确定自己估得准不准,于是朝周扬问了声。

周扬给她报数据:“主卧飘窗大概长两米三,宽七十五到七十八。次卧一米三左右,宽大概将近八十。”

赵姮说:“你知道得这么清楚?”

“量走线的时候大概比划过,心里有个数,不一定准。”

“那也应该比我估得准。”赵姮换成他说的数据重新计算。

周扬看了她一眼,道:“店里不是会来量平方吗?”

赵姮按着计算器,微微笑着说:“老板说明天来量,我想先看看预算。”

“哦。”周扬见她似乎按完了,又提醒一句,“搬运大理石还有额外收费。”

赵姮一愣,“是吗,老板刚才没说。”

“那下次也会说。”

赵姮蹙眉。

周扬道:“哪家店都要算这个搬运费,你这是电梯房,搬运费估计会要两三百。”

赵姮记下了。

周扬看了眼时间,问她:“你赶不赶时间?”

“不赶。”

“前面会路过修车行,你要不赶时间,我就先去问问。”

赵姮自然没意见。

车行就在回去的路上,十多分钟后,周扬将面包车停在人行道上的停车位,然后按了几下喇叭。赵姮和他一道下车。

车行里走出来一个黄头发的年轻人,显然跟周扬认识,一见他就说:“诶,来了?”又递给他一支烟,“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周扬接过烟,大拇指朝后头戳了戳,“去看看我车屁股。”

年轻人绕到面包车后,跟着哈哈大笑:“哎哟喂,这是跟谁‘接吻’了?出门没看黄历啊?”

周扬催他,“行了,你看看要怎么修。”

“还能怎么修,整容呗!”

“要几天?”

“最快也要两三天。”年轻人暗戳戳地问,“走保险还是私了?我顺便帮你车做个全身检查?”

周扬朝赵姮望一眼,对方正在另一头打电话。

年轻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笑着问:“这是谁啊?跟你有关系还是没关系?”

这女人长相出众,打扮偏知性,气质说不上来,似乎有种异样的柔和。她看起来是那种家教优良,工作极为体面的人。这样的女人世上有很多,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遇到。

黄头发的年轻人将她从头看到脚,赏心悦目的女人谁都喜欢。

周扬说:“不走保险,多余的就算了,就帮我修车屁股吧。”

年轻人也忘记了自己问的最后一个问题。

街边噪音嘈杂,但并不妨碍赵姮听清手机那头的抱怨。

她刚下车,就接到李雨珊的电话,对方开口就道:“烦死我了,我刚奶完宝宝,家里那个大的又突然跑回来了。他爸就光叫我管,我凭什么管呀!”

李雨珊在婚前已经做好当人后妈的觉悟,可想法与行动往往无法契合。赵姮已经听过她不少抱怨,闺蜜现在的生活全围绕着丈夫孩子和婆婆。

女人在跨进婚姻这一领域后,往往会徒添许多烦恼。可依旧有人憧憬着。

赵姮像往常一样安抚几句,李雨珊终于转入正题:“刚才周余伟还打来电话了,你说他这不是上赶着找骂吗?”

“他找你?”赵姮问。

“对啊,问我要你手机号,说在路上碰到你了,当我猪啊?”

“哦,我们刚才是碰到了。”

“……好吧。”李雨珊问,“你们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问我好不好,就这样。”

“男人都一个样!”李雨珊今天情绪不佳,她悲观地说,“还是老话说得好,嫁什么都别‘只’嫁给爱情。”

赵姮笑了笑。

李雨珊又说:“实在没得选,嫁给猪腰子也好。”

她说这话时,赵姮刚好对上周扬的视线,两人目光轻轻一触,赵姮见到黄头发的年轻人也看了过来,后来周扬的视线就错开了。

赵姮没听明白闺蜜的最后一句话,“猪腰子?”

“我是说,嫁给肾好的也行!”李雨珊道。

赵姮懒得听她胡言乱语。

了解完修车情况,赵姮电话也已讲完。她问着朝她走来的男人,“怎么样?”

周扬说:“没多大问题,修个两三天。”

“车子现在留在这吗?”

周扬摇头:“我先开回去,工具还要卸下来。”

两人重新上车,没多久就到了环西北路附近。赵姮侧头看着窗外说:“你随便找个地方放我下吧。”

“你要到哪?”周扬说,“都到这了,送你到门口吧。”

赵姮想了想,也不跟他假客气,“我到御景洋房,方便吗?”

“顺路。”

到了御景洋房外,周扬停车,看着赵姮解开安全带,听她道了谢。她打开车门,正要下去,忽然又回头,“对了,我还没你联系方式,待会吃饭的地方不如你选吧。”

周扬立刻拿起手机,跟她互加了微信。

十多分钟后,周扬回到了出租房。

合租的室友都没下班,家中只有他和小亚两人。小亚刚和姐姐视频完,正无聊,他问周扬:吃饭吃了这么久?

周扬点头:“唔。”

小亚见他进了房间,没多久又出来,手上拿着换洗衣服。

小亚:你现在洗澡?

周扬说:“晚上就不用洗了。”

小亚点头。

周扬洗澡向来快,几分钟后出来,他边穿衣服边跟小亚说新接的装修单子,不多久,手机来了一条新微信,周扬点开来,看到赵姮发过来的话。

赵姮:“周师傅,晚上叫上小亚师傅一起吧。”

小亚正在手机上打牌,忽然察觉一道奇异的目光,他抬起头。

目光来自周扬,他微驼着背坐在凳子上,双手握着手机,拇指随意地擦着屏幕,看着他,也不说话。

小亚不解地问:怎么了?

评论列表

头像
2024-03-07 15:03:59

现在的生活节奏太快,往往忽略了感情的经营,适当的情感咨询还是有必要的,特别是像你们这样专业的机构

头像
2024-03-07 00:03:39

被拉黑了,还有希望么?

头像
2023-12-17 08:12:24

被拉黑了,还有希望么?

头像
2023-10-11 21:10:05

求助

 添加导师微信MurieL0304

获取更多爱情挽回攻略 婚姻修复技巧 恋爱脱单干货

发表评论 (已有4条评论)